第115章 蝶恋花（四）（1/1）

铁三角回到小屋勘察。

靳明月假设当晚屋里有三个人：詹夫人、绑匪毛子、凶手。

詹夫人是被关在里屋，绑匪毛子在外屋，凶手从门外进入后先杀了毛子，再把刀带入里屋割断绳子，救出詹夫人。

按照这个逻辑现场的痕迹就可以对上。

从小屋到詹家有好几里路，当时是晚上又没有灯笼，詹夫人就算是青石县人也不可能熟悉这段路，她是如何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回詹家？解释就是有人带路。

凶手是如何在捕快之前找到绑匪窝点？还愿意为她杀人冒险。两人之间又有什么隐情呢？

靳明月让李冲去打听詹家离开前的事，大是因为年代有些久了大多人已经遗忘了。李冲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以前在詹府干过活的下人，又找了当年的邻居打听，才问到一些事情。

詹景福四十岁的时候元配妻子因病去世，两年后詹景福在去外地赴任前夕匆匆娶了十八岁的卓玉兰。卓玉兰本是天桥上的卖唱女，突然就嫁给了詹景福，就连詹家的下人之前也没有听说詹老爷与她有什么瓜葛。元配去世后来媒婆倒是一直有在找各样的人介绍给詹景福，但詹景福是个读书人，担任着青石县的教谕，社会地位很受尊崇。他挑继室的眼光很高，要求对方不仅知书达理，出身也不能太低，尤其是相貌气质一定要好。

可谁也没想到他突然说要娶一个毫无出身可言的卖唱女，直到大婚当天众人看见新娘的花容月貌，才理解为什么詹景福全然不管之前的要求要娶她了。

此后夫妻俩离开青石县直到最近才回来，卓玉兰有一个老爹也一并跟去了外地，听说已经于几年前离世了。

靳明月问李冲：“卓玉兰以前是在哪个天桥卖唱？”

李冲：“青石县不就一处天桥么？”

“那走吧，去问问那附近的人。”

从私人情感上来说，靳明月并不想去逼问卓玉兰，但人在衙门身不由己。

靳明月再次来到詹家。

卓玉兰正坐院子里的廊下，手上还拿着一张树叶在把玩，午后的太阳晒在身上有些发烫，她好像不在意。

靳明月看她好像在看院子里的树，便说道：“詹夫人名叫玉兰，这院子里也有玉兰树，想必是詹老爷特意为夫人栽的吧？老爷对夫人还真用心。”

卓玉兰没有回应这个话题，而是缓缓问道：“靳捕快是来带我回衙门的吗？”

“不到不得已，我不想那样做。这个社会对女子宽容太少，他们不会去正确解读这件事情。”

“如果你确认是我杀的绑匪，我会怎么样？”

“如果你在对方对你人身有侵害的时候动手，是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杀人，当朝律法会对你网开一面。”

卓玉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那把我带走吧，我早就说过我认罪，我也好奇你为什么昨天没有把我带走？你对其他杀人犯也这么心慈手软？”

她终于第一次直视了靳明月的眼睛。

靳明月心里忍不住想，她的眼睛真漂亮。

“詹夫人，你不是凶手。你根本不可能自己杀人再逃走。那把刀是先杀人再割断的绳子，所以绳子上才会有血迹。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在没有解绑的情况下杀了绑匪，再自己割断绳子？你真的认为只要自己坚持，事实就可以被扭转吗？”靳明月的口气还是不容置疑，“你在袒护谁？”

靳明月也直视着卓玉兰的眼睛，她的眉骨处有乌青，一侧脸颊有明显的肿胀。

卓玉兰眼圈红了起来：“对你们来说是谁杀的有什么不一样吗？可这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靳明月动了一些恻隐之心：“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是。”卓玉兰点头，眼泪滚落下来。

“你脸上的伤是新伤，是不是詹老爷打的？”

卓玉兰擦掉眼泪，无所谓般地说：“他还是问我绑匪有没有碰我，我说他能想到的都发生了。”

“詹老爷脾气暴躁，你为何要故意激怒他？这样对你又没好处。”

“有好处，他不会留在我房里过夜了，打我一顿就走。我也终于不用被他恶心了。”卓玉兰竟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靳明月问道：“你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嫁给他？”

卓玉兰沉默不说话。

“当年天桥上那个小书生，后来去了哪里？”靳明月问。

卓玉兰听到这话猛地回头看着她，眼神充满了震惊。

“你嫁给詹景福之后，小书生也失去了踪迹，他的书画摊再也没有出现在天桥上过。他有没有联系过你？”

卓玉兰的眼睛里再次充满泪水：“你也知道简生吗？”

靳明月也有些动容：“我去了你以前卖唱的天桥，周围的人说十七年前有个漂亮姑娘在那里卖唱，英俊的小书生就在对面卖字画。漂亮姑娘和小书生每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是天桥上最养眼的场景。小书生还给姑娘画过一副画像，谁来卖都不卖，大家笑他是要留着当聘礼。”

卓玉兰像是回到了当年，掩面轻声哭泣。

这时一个下人一瘸一拐地提着水桶走了过来，卓玉兰立刻止住了哭。下人慢慢地把整桶水浇在玉兰树下。

靳明月担心卓玉兰尴尬，就主动跟下人说起话：“大叔，现在还有太阳，给树浇水不会被烫死吗？我听说给植物浇水要在早晚最好。”

瘸腿大叔笑了笑，对她说：“小树苗不行，但这是几十年的大树了，身子骨硬朗得很，什么时候浇水都不怕。”

靳明月这才看清楚大叔长得很丑，眼睛一大一小，讲话还漏风，又瘸腿，感觉是集各种不幸于一身。

瘸腿大叔又提着空桶一瘸一拐地回后院去了。

靳明月正在犹豫是不是要继续问下去，詹景福和他弟弟从外面回来了。

詹景福看见靳明月在，不满都写在了脸上：“靳捕快怎么又在？我娘子已经回来了，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你们操心的，以后不要再来问东问西的。”

“詹老爷，狄大人让我来问夫人关于绑匪的事。”

“律法我还是懂的，我娘子杀绑匪那是无罪。你回去告诉狄大人可以去刑部问问这一样的案子该怎么判。”

靳明月不想待了：“好，那今日我先回去。”

詹景福道：“下回也不要再来烦我娘子。你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别人还以为我娘子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不堪的事，你不要唯恐天下不乱，要是把事情到处宣扬我不会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