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落日余晖（1/1）

当暮光睁开眼睛时，余晖仍旧站在那里。他们周围的原野已经变成了一片坟墓般的荒地。当护盾消散时，大风拂过大家的身体，薄暮最终的攻击使得空气依旧是温暖的。世界寂静无声，除了大家同步的呼吸之外。

余晖从被力场护住了的那一圈白雪中走出。暮光看着她前进，停在了天角兽护符之前。它中心的宝石已经消失不见，金属的边缘被熔化了。

暮光一直紧盯着余晖。她还在这里…她还在这里。暮光的心脏在胸膛里怦怦直跳。现在会发生什么呢？

云宝清了清嗓子。“所以…我们赢了？”

余晖用自己的魔法把护符丢到一旁。她转过身露出微笑。“是啊。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萍琪跃入空中。“呜——呼——！我们做到了！你们做到了！你们两个真是太棒了！”

彩纸如如雨般洒下，暮光露出了一个不确定的微笑。他们赢了。他们奋战过，挣扎过，但他们还是笑到了最后。暮光想要去想他们从击败薄暮光辉中获得了什么，但她的思维却总是回到她可能会从中失去什么。

云宝撞倒了余晖，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萍琪和斯派克也加了进来，他们堆成了一堆。瑞瑞把余晖扶起，而小蝶则带着苹果杰克加入了庆祝。

有谁轻轻蹭了蹭暮光的身旁，把她吓了一跳。“塞拉斯蒂娅公主!”

塞拉斯蒂娅的鬃毛毫无生气地垂着，她身上的几处伤口依旧在流血。她把前腿放在胸前，靠在暮光的身上支撑自己。“我为你感到非常骄傲，暮暮。”

“谢谢您。”暮光轻声说，“您还好么？”

“我…”塞拉斯蒂娅望向天空。轻软的细雪重新开始落下。“我死不了。我的心被撕成了两半…但我死不了。”她跟随着暮光的眼神看着余晖，“但我得不到宽慰不代表你也不应该得到。”

暮光的眼睛睁大了。“您知道了？”

“我把她们的联系拼凑了起来。你的余晖的命运是如何与我的余晖相连的。”塞拉斯蒂娅叹了口气，“时间是残酷的，暮暮。请你趁着还有时间去与她聚聚吧。”

暮光向前伸出一只蹄子，但她身体的其余部分一动不动。“我…我不能。我不想。”

塞拉斯蒂娅轻轻把她向前推去。“暮暮，不要重蹈我的覆辙。趁着你还能与她交谈，快去吧。这会是痛苦的，没错，但总比什么也不说要好。”

“如果她没有消失呢？她是属于她自己的小马！她绝对是!”

“那就去庆祝你们的胜利吧。”

暮光向前走着，她的蹄子颤抖不止，但她没有停下。她紧紧抱着最细微的一丝希望，希望着余晖能够留下。她必须相信这一点。

余晖放开与小蝶的拥抱，朝着暮光微笑起来。“我们做到了！”

暮光摇摇头。“是你做到了。”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斯派克问。

余晖指向那轮落日。“我们的特殊才能是相同的：利用太阳的能量。但如果我们用得太过的话，那原始能量就会把我们烧穿。”

瑞瑞点点头。“所以你故意去激怒她，让她把自己的魔法用到极限——”

“——于是她过度运用了自己的特殊才能，把她自己从内到外烧成了灰。”余晖替她说完，“她燃烧的温度如此之高，以至于黑暗王徽也被她摧毁了。”

小蝶说：“但你也用了很多魔法啊，却没有受伤。”

余晖无力地笑了起来。“噢，才不是呢，相信我，我痛得很。我至少烧穿了两个器官。”

“看上去我们都受了些伤。”苹果杰克说着发出虚弱的咯咯笑声，“我猜我们都应该回水晶帝国了。”

“是-是啊。”余晖扫了暮光一眼，“我们确实应该回去了。”

“那样我们就能开一场胜利派对了！”萍琪欢呼，“这会是美妙无比！我会说服城堡里所有的厨师让我来掌管厨房，然后我会做一个最大的蛋糕，还会有彩带和气球，我还会把所有那些酷炫的战斗场面都画下来!”萍琪挥舞着自己的蹄子，摆出许多姿势。“我们是这样的，‘嗨呀!’而薄暮都是像这样的，‘吼!’而霜妖是这个样子的，‘吼——!’然后暮光说，‘接招！’但薄暮是这样的，‘呐-啊！’而余晖是这样的，‘呀-哈！’然后——余晖你怎么了？”

暮光的心跳变得无比缓慢。她想要扭过头，但她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余晖。

余晖朝着光芒举起一只蹄子。金黄的斑点从她消散的身体上飞出，如同小小的萤火虫一样飘向天空。“所以…就是这样了。”

“什-什么这样？”小蝶把一只蹄子搭在余晖的肩上，惊讶地发现它居然没有直接穿过她的身体。

余晖把小蝶的蹄子放了下来。“我…我想要在公园里告诉你们，但是…”她把一束鬃毛卷了起来，“薄暮和我…你们知道我们是同一匹小马；我是她的转世。但是，如果使得她有一个转世的事件从未发生…如果我改变了使得我被创造的事件进程，我…唔…”

“她就不再存在了。”暮光小声说，她垂下了头。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唯一的声音便是从萍琪的鬃毛那里传来的漏气声。暮光咬住嘴唇来阻止自己哭出声来。

萍琪打了个嗝。“这不公平。”她的声音比小蝶的更轻，“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我们赢了。我们打败了坏蛋。我们本来应该现在回家去庆祝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余晖走上前，从萍琪的眼中抹去了眼泪。“会没事的。你们还是能开派对的。我…我只是不能到场而已。”

“这不公平!”云宝大喊，“这根本不公平！我们是因为你才跑了这么大老远，然后你现在就要死了还是消失了还是怎么着？”她飞上天空，戳了戳余晖正在消褪的肩膀。“要是…要是我说我不允许你消失呢，嗯？”

“即使是你的固执也阻止不了它的，黛茜。”余晖努力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但暮光能听见失控的前兆。

苹果杰克下一个开口。“所以我们大家做的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余晖拼命摇着头，“不，恰恰相反。你们造就了一个新的未来。你们再也不用担心薄暮了。就是因为我们成功了，我才需要…离开。”

“但我们不想你离开，余晖。”小蝶抽抽噎噎地说，“你是我们的朋友。我知道还没有很久但是…我感觉我像是认识了你一辈子。”

“你是我们中的一员。”斯派克说，他紧紧抱着她的腿。

瑞瑞赞同地轻轻颔首。“我以为你大概会需要回到你自己的时间，或是什么类似的事情。我没有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离开我们。我们已经看见了这么多东西，做了这么多事情…这感觉就不对。”

“我很抱歉。”余晖吸了口气来保持声音不颤抖，“我也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云宝大叫，“那样我们还能做些什么的！我们还能想出办法的！”

“你们有什么时间来想办法呢，黛茜？你们又能想到什么呢？”余晖叹息一声，“我当时想要告诉你们，但我不能。因为你们都会努力去帮我的忙。”她看向暮光。“我已经失望透顶了，我…不想让自己重新燃起希望。”

云宝转而叱责暮光。“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暮光转过身。“是的。但这是余晖的秘密。我无权——”

“无权？她要死了!”

“你觉得我不知道么！”暮光尖叫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感觉？我向她保证过我会阻止它的——我会找到一个方法让她留下来的！”她的眼泪如决堤般滚滚流下。她强迫自己看向余晖。“我向你保证过…可我失败了。”

余晖走上前，抚着暮光的脸颊。“你没有失败，暮暮。”

暮光靠在余晖的蹄子上。“我是失败了。看看你…你在消褪啊。”

更多金黄的碎片从余晖半透明的身体上翩翩飞去，慢慢地将她的精魄带离。“暮暮，我做了我本应做的事。我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你再也不需要我的陪伴了。”

“别说这种话!”暮光握住余晖的蹄子，“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永远需要你。你成功了，余晖，你拯救了世界，但这不是你存在的唯一原因——我拒绝相信!”

余晖发出一阵大笑。“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你们都把我看作朋友，我太开心，太荣幸了。我对你们的感觉也是一样。”

“那就别走啊！”萍琪抽泣道，“求求你不要就这么离开，余晖！美满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萍琪，”余晖的声音动摇了，“不是所有小马都能有美满结局的。”

“但你又不是坏蛋！”

要是暮光自己不是极其想要相信萍琪的话，她会觉得她童话书般的信念简直有些可笑。他们正大光明地取得了胜利。那为什么他们依旧在失败呢？

她的蹄子滑过了余晖的，她发出了一声哽咽的抽泣。“我们总得做些什么——什么都好。”她回头看向塞拉斯蒂娅。“要是我们用谐律精华呢？”

塞拉斯蒂娅摇摇头。“理论上来说，余晖现在只是时间中的一个反常现象。如果谐律精华真的会对她起作用，那大概也只是加速这个过程。我很抱歉，暮暮。”

暮光说不出一句话。绝望正在抓挠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想要呕吐。她想要尖叫。她想要牢牢抓住余晖，永远也不放开。

“会没事的。”余晖说，“我保证。”

“怎么会？”云宝的声音沙哑了。

余晖闭上眼睛。“我能告诉你，但这就完全剧透了。”她露出微笑，“你们都会做出很大一番成就的，相信我就好。你们是一匹小马所能交到的最棒的朋友，只要你们相信你们自己，你们就能把世界变得更为美好。”她看向萍琪。“所以，去办那场胜利派对吧。世界仍然需要欢笑。”她看着云宝。“还有忠诚。诚实。慷慨。善良…”她轮流看着苹果杰克，瑞瑞，还有小蝶，然后她的目光停在了斯派克身上。“英勇。”她给了他的脸颊一个飞吻。

她凝视着暮光。“还有魔法。”

暮光挣扎着让自己的脸上不要露出微笑。

余晖最终转向塞拉斯蒂娅。她紧张地挪动着身体，耳朵摇动着，然后才开口。“公主…我…我不是您的女儿。”

塞拉斯蒂娅温柔地看着她。“对。你不是。你是匹不同的小马。”她蹒跚靠近，朝余晖俯下身子。她的声音很轻，但暮光还是能分辨出她说的话。“而我认为，这就造就了所有的不同。”

余晖点点头。“不过，我还是感觉自己欠你一个道歉。”

“不要为她的错误而道歉。发生在这里的所有事根本来说都是她与我的责任。应该是我向你道歉，余晖，因为是你付出了代价。”塞拉斯蒂娅的脸颊上流下一颗泪珠，“真的，我很抱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余晖的声音听上去变得遥远起来。她再次看向暮光。

暮光直视着余晖蓝绿色的眼睛，她无法看向别处，她的心已经被掰成了两半，但余晖只是站在那里，朝她微笑着。暮光颤抖着吸了口气。“我…我猜这就是了？”

“是啊，我也觉得。”

暮光咬住嘴唇。她有如此之多的东西想说，有如此之多的东西想问。它们都想在同一时刻从她的身体里炸开。她好像是一只被情绪充得过满的气球，随时可能爆裂。“余晖——”

“你想要听——听我从这所有的经历中学到了什么吗，暮暮？”余晖问。

“我，呃，唔…”对余晖的问题，暮光毫无准备，她一开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松下自己的肩膀，说：“是的，我想要听一听你学到了什么。”

余晖清了清嗓子。“亲爱的暮光闪闪公主：今天，我学到了我们并不是被我们的过去所定义的。小马们之前做过非常糟糕的事情；有时他们觉得自己做的事永远不会被原谅。但真正的朋友们不会在意这些，只要这匹小马在努力改过自新——在努力纠正自己的错误。”她闭上眼睛。金色的斑点如同光芒的泪水一般飘去。

“大家在生活中都会遇到这样的抉择：是选择做容易的事，还是选择做正确的事。正确的选择从不容易，但如果你有朋友来帮助你，激励你，你就能够忍受它。真正的朋友会一直伴你身旁，助你度过最困苦的难关。他们会帮助你找到希望，即使你已经放弃了希望。

“我如今已经有了新的希望了。那就是不管我接下来会去往哪里，是转世来生，抑或是步入湮灭，我都不会忘记你们。认识你们我无比高兴，我也会永远珍视这些记忆。”

“我们也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余晖。”斯派克说。

云宝抽抽鼻子。“没-没错。我们每天都会想起你的。”

“谢谢你们。”暮光从未在余晖的脸上看见如此诚挚的微笑，“无论你去哪里，朋友们都会伴你身边。我很久之前就明白了这一点，但我觉得它是我学过最重要的一课。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我都知道你们都会与我同在。”

余晖朝暮光低下头。她如今已经几乎消失了；金黄的光芒如雨般离开她的身体，向空中洒去。暮光同样低下头。她的角尖触及了余晖的角应在的位置。

“爱您，您忠实的学生…”

她们的角间蹦出了一朵火花。

然后，余晖便消失了。光芒爆裂，将最后的微粒送入天空。

暮光抬起头，看着它们飞扬而去，在几秒钟后消失了。即便在最后一颗光斑消失之后，她还是继续凝视着，盼望着，希望着，祈祷着余晖或许会回来。没有谁打扰她。暮光知道他们抱着与她一样的期望。

当地面上已经积起一层白雪的时候，塞拉斯蒂娅轻声把暮光从出神的状态之中拉了出来。“来吧，暮暮。我们都应该去处理我们的伤势了。我还很确定银甲和韵律非常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安然无恙。”

暮光无力地点点头。她的嘴巴干渴，而她突然感到非常疲倦。“是啊…好吧。”她让塞拉斯蒂娅倚在她的身体上，开始返回。小蝶和云宝搀扶着苹果杰克，而瑞瑞，萍琪和斯派克则紧随其后。

暮光停住步伐，回头看去。原野仍旧空荡荡的，正如她的心灵一般。

“再见，我忠实的学生…余晖烁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