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程家（1/1）

梅夫人走后，茂雪睡了一个时辰。今日比起昨日精神又好了不少。

她唤来玉珠，将小几摆在床上。又让玉珠磨了墨，拿来纸笔。她便坐在床上，就着小几给二妹妹写信。

二妹妹是父亲的庶女，也是梅家唯一庶出的孩子。

梅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因此，梅家后宅一向干净。

在她和二妹妹之前，父亲已有两个嫡子，那二妹妹又是因何出生？这就要说到二妹妹的生母程姨娘了。

程姨娘出自徽州大族程家，是程家正儿八经的嫡女。程家世代经商，积累了巨量的财富。

但以前，商户是不允许科举的，而且商户地位极低。程家虽富有，却不得不撒出大量的财富为家族寻找靠山。而程家的财富也遭到了很多大族的觊觎。

父亲高中后，在翰林院呆了六年，永康九年外放徽州。

当时的徽州，八大家族盘踞，他们对当地的军政商影响极深。父亲在很长一段时间，行事都是处处掣肘。

后来，父亲慢慢与八大家族之一的程家搭上了线。父亲看重程老爷子眼光长远，行事有底线。欲拉拢程家，借程家在当地的影响，收拢徽州势力。

先帝年轻时也是个有抱负、有胸怀的明君。为了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登基次年就废除了商户不能科举的制度。

程家便立刻在族中选拔资质出众的少儿，又重金聘了多位先生教授，欲在科举一途有所建树。

可毕竟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父亲刚到徽州时，程家还是白身。

接收到了父亲的示好，程家老爷子也渐渐向父亲靠拢。

一来攀上父亲这个地方官，为家族事业的发展保驾护航。二来，他们看中了梅氏一族在朝堂中的影响力，欲为程家子弟入仕铺路。

为此，双方相互试探了很久。但又都有所保留。最后为了建立信任，程家率先提出了结亲。

一开始，双方都有些犹豫。

父亲与母亲感情极好，又有梅家那不成文的规定，是不愿纳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进门引起后宅争端的。

程老爷子也舍不得让唯一的女儿与人为妾。

但在当时，将两家绑在一条船上，最直接的办法只有结亲。因双方各有所图，最终促成程姨娘进了梅家的门。

后续的发展是，父亲借着程家的势力，最终将徽州牢牢掌控在手。

程家这些年则在梅家的帮助下，不断有子孙入仕。虽官职不高，但终究踏出了最艰难的一步。

两家都明白，到底是牺牲了程姨娘。

程姨娘虽为妾，但这些年两家是照着亲戚关系在走动的。梅程两家走得极近，两家的利益牵扯甚至超过了中山侯府。

据母亲说，当年程姨娘进家门，母亲与父亲的关系就淡了些。但母亲与程姨娘的关系却是极好的。

程姨娘是个很有见识的女子，程家将她与男儿一样的教养。

她在闺阁时就管理着程家大量的产业，进了梅家后，程老爷子将她管着的产业全部陪嫁过来。

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和地位，并不争宠。整日里就是筹谋着怎样赚钱，怎样扩大她的产业。

如今，这些产业都在二妹妹手中。

程姨娘在生二妹妹时难产身亡，弥留时将二妹妹托付给了母亲。

因此，二妹妹从小在母亲膝下长大，但却没有记在母亲名下。因着二妹妹不愿。

程老爷子对女儿的离去很心痛，将对女儿全部的爱和愧疚都转移到了二妹妹那里。

程家三天两头来接二妹妹回程家。稍大一些，程老爷子更是带着她天南地北的四处跑。

二妹妹自小就聪慧，她不仅继承了程家人的经商天赋，也有梅家人对政局的敏锐。

因此，家中的孩子，父亲最是喜欢二妹妹。常常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偶尔还感叹，二妹妹为何不是男儿。

她自小也羡慕二妹妹的聪慧，但二妹妹却告诉她，并不是她比其他女子聪慧。只是她自小走南闯北，见识更多而已。

而现下，大部分的女子困于后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眼界自然就小了。于是，她又羡慕起二妹妹能在外四处走动。

她是母亲按照宗妇标准培养出的女子，以她的出身，注定将一生困于后宅！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呀！也不知她这一生能否有机会？

现下，二妹妹随妹夫外放到明州府下辖的一个县任县令。虽远离了京城，但这几年二妹妹将手中的产业经营得风生水起，早已遍布全国各地。

要对付房家，还得要二妹妹出手。

对付房家，官场上的手段自然是用不上的，他们一家是白身。

这几年房家可谓入不敷出。本来房家人口不算复杂，靠着房老爷子挣下的家产，维持个小康之家的水平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

但他们并不想放下身段，依然保持着高品级官宦人家的用度标准。因此只能靠变卖家产和承德侯夫人的接济，勉强维持着体面。

为此，房家也四处找了些路子，做点生意。希望能改善入不敷出的局面。因此，最好就是从生意上面下手。

父亲爱惜羽毛，是不屑用手段去打压房家生意的，这样也容易落人口舌。

反而，二妹妹在商场上出手，用实力碾压他们，是最合适，也是最保险的做法。

所谓打蛇打七寸，房家现在最头痛的就是没钱。再切断了他们一家的经济来源，看他们如何嚣张？

写完信装好，再叫秀儿转交给她爹李立山送出即可。信件从京城到明州，估计得七八天时间。

用了晚膳，又与玉珠说了一会儿话。

玉珠也是梅家的家生子。比茂雪小一岁。父母在徽州的庄子上做事，都是老实巴交的庄仆。

玉珠七岁就选在了她身边。那时候小小一个人，又黑又瘦，就被派去做了洒扫。她胆子小，常常被欺负。茂雪见了总是护着她。

因此，她对茂雪最是忠心。现在长大了，还是黑，但一双眼睛黑亮亮的，却甚是好看。

两人说起小时候的糗事，茂雪颇为怀念。还是小时候好呀，无忧无虑。有什么事也有阿爹阿娘撑着。

茂雪感叹了一番就由玉珠伺候着睡下了。因着阿娘今日的承诺，这一夜是这些日子以来，茂雪睡得最安稳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