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腊月初八，昆恒少年（1/1）

初八，雪过。

侍女馨蕊刚从镇子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她的个子不高，穿着一身朴素的棉布长裙，腰间佩着一柄青剑，步履轻盈地行走在昆恒山麓的青石小道上。

冰天雪地，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青松树梢，青石小道两旁，尽是厚厚的积雪。

虽有青石作道，但山势陡峭，因而馨蕊的步子并不是很快。

如今隆冬，山中年兽皆无，只闻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划过耳畔的簌簌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直面无表情的馨蕊嘴角微动，吐出了一口洁白的雾气，然后扑红的小脸上拂过一丝笑意，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几步。

她绕过一片高大的树林，一座屋子映入了眼帘。

屋子建在林中，仅有一条小道与外界相连。

屋前是一片宽阔的空地，四周用木栅栏围得严严实实。

院里，雪白如棉，坐着一个穿着补丁绒服、满头银丝、披散头发的中年男子。

男子的眼睛上蒙了一层黑色缎布——

世人皆称他叶瞎子。

叶瞎子身前，坐着一个肩披雪白狐裘的少年。

少年面向叶瞎子，似乎正专心地听着什么，连身后来人了都不知道。

一头黑发用一根花木浮云图案的簪子扎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耳边，随着寒风飘荡。

馨蕊进了院子，语调甜甜地唤了一声：“少爷。”

随后将手里的竹篮重重地往地上一放，走到少年身后，馨蕊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几分。

少年闻声，转过头来，露出来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庞。

唇薄鼻挺，眉清目秀，剑眉下宛若星辰的黑色眸子让人看上去有一种内藏锋芒的错觉。

天气寒冷，大概是在院子待得太久的原因，少年的嘴唇冻得略微有些淡淡的紫色，看着倒是不让人那么担心，反而有一种青山水墨的淡雅感。

只是这份淡雅在下一秒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馨蕊，你回来了。”少年人回眸，笑道。

见到少年这般模样，馨蕊有些恼了，也顾不上什么，连忙上前一步埋怨道：“少爷！”

“你都出来多久了，这么冷的天，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说罢，侍女怨怨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身旁的叶瞎子身上，没好气的道，“是不是这老头又怂恿你出来吹冷风了？！”

叶瞎子闻言微微一怔，而后立马反应过来，反驳道：“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少年本是坐在板凳上，听见了自己侍女的斥责，他微微一愣，露出了几分心虚的表情，连忙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压下了馨蕊的小手，温声一笑，道：

“我待在屋子里太久，有些乏了，才出来透透气，和叶瞎子没关系。”

“少爷！”

侍女想说的话很多，可刚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看着少年的样子，馨蕊只能是像个小媳妇似的怨了一眼，随后小声的抱怨了两句，催促着自家少爷快些回到屋子里去。

少年连忙应声，随后抽起脚下的板凳，转身扶起叶瞎子往屋里走去。

叶瞎子被少年扶起，他一边咂嘴，一边幸灾乐祸，在前者身旁小声笑道：“贵为林家三公子，居然还能被自家侍女给训了，说出去不怕给人笑话。”

少年白了叶瞎子一眼：“滚。”

“还不是信了你的鬼话，说什么屋里太闷，外头宽敞通透，我岂会出来？”

叶瞎子撇了撇嘴，摇头一笑，之后便不再言语。

狐裘少年扶着叶瞎子进屋，嘴角微动，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洁白的雾气，喃喃道，“真不知道还要被你给坑多少次。”

……

少年名唤林羽千，乃昆恒山千尘宗林家三公子。

千尘宗，其威名远扬，号称凡界五大剑宗之一。

林羽千出生剑修世家，然而可笑的是，他却不能够修行。

据说，他出生那日，天象赤潮，犹如火烧。

百鸟盘翼齐飞，环绕昆恒山林家上空许久；万兽俯首跪拜，发出阵阵低嘶。还有仙鹤而来，赐其名为羽千。

仙鹤曾言：此子眉宇非凡，似有一股化羽登仙的机缘大造化，便曰羽千。

然而，仙鹤归去之时，特嘱林氏人，说此子虽有仙缘，但出生之日天如焚谷亦如火烧，其天火缠身，五行之中，火又克木，若他日后踏入道行，恐有焚身之劫。

轻则灵魂重创，十不全一；重则身陨道消，万劫不复。

言罢，赠其护身玉坠，飞升而去。

至此，东海昆恒山林家便多了个不能修炼的三公子。

然而，他的两个哥哥——

大哥名叫林辰轩，从林羽千记事起，大哥便已经是千尘宗的嫡系弟子了，其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千尘宗的十大内门掌座之一。

二哥林牧野，年仅二十出头便是千尘宗最有天赋的剑修，其剑道天赋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和大哥，素有“一剑霜寒十四州”之称。

两个哥哥都是威望盛传，美名千里。

……

思索着，林羽千清澈的脸庞上浮出了一丝深邃的表情，再看向白发中年男子时，发现他已经靠在墙角睡着了，两只脚叉开的像个簸箕，时不时抓抓挠挠，还吧唧着嘴，模样倒是有些滑稽。

林羽千静静等待，看着馨蕊冒着絮雪在院子里左右忙活，他连忙抛下脑中的思绪，想要上前去帮忙。

可刚走出屋子，被馨蕊这妮子瞧见后，生怕自家少爷淋了雪受寒生病，又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将林羽千给撵回了屋子里。

林羽千没有办法，只能是坐在屋子里干发呆，不过多会儿，眼皮便开始浮生出了些许困意。

寒冬腊月，一切都很安静，唯有屋外寒风划过树林如同鬼嚎的呜呜声。

不知过了多久，侍女心灵手巧的在堂屋里架起了一堆温暖的碳火，然后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走进了屋子里。

……

锅里炖的是大鹅，鹅肉被切得整整齐齐，和萝卜一齐炖着，鹅肉没散，萝卜未烂，火候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