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佛说不可说(1/1)
滕府里的下人,被刚刚的一幕,吓得四散。
滕怀远尚算镇定,却不停地转身环顾,方才番僧突然之间吊诡的举动,还有喊了多次的“鬼差”,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女儿一夜痴傻,正妻终日忧惧,竟骤然撒手人寰,他们滕家屡遭变故,一切都是拜那妖僧所害。
“鬼差大人!若是此间真逢大人驾临,请大人开恩救我滕家啊!那妖僧势要害我滕家人亡家破才肯罢休,请鬼差大人大发慈悲啊!”
看着向虚空不停磕头祷告的滕怀远,高贵转身走到惠姐儿身前,拘魂索勾住她的脖颈,轻轻一扯,魂魄便悠悠从头顶飘出。
“果然,少了一魂二魄……”
没等惠姐儿的身体倒下,他已松了拘魂索,那二魂五魄立时回归本体,木头美人重新睁开空洞的双眼,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皮。
确认清楚,高贵走到三清像前,恭敬地行了弟子礼,这才重新聚拢阴气,踏入虚空。
苍的元神附在拘魂索上,一路指引着方向。
在灵堂的一击,它的獠牙擦下了一丝魂魄,只要番僧不死,就算天涯海角也逃不出苍的追踪。
除非有大法力护持,或者有法宝护身。
就像此刻萨摩罗做的,他祭出一个茶盅大小的铜钵,双手结无敌金刚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
铜钵霍然亮起红光,慢慢升到萨摩罗头顶,越变越大,一直大到整个罩住他。
那个突然出现的鬼差,让萨摩罗觉察到莫名的危险……
他停在地仙境已经很久了,听从师父的指引,远渡东土寻找突破的机缘。
在这片富饶的大陆,萨摩罗一心苦修,却见多了豪掷千金只为求一瓶房中灵药的巨贾高官,见多了只会依靠天材地宝的所谓修士,自己那颗沉寂的向佛之心,不知何时有了变化。
凭着地仙的修为,他结识了许多人,发现只要满足他们一点点的需要,就能换来大把的金钱,以前从未肖想过的灵草、法器,只要肯动动手,就会有人轻易的送上门来。
原来,满足人心是这么赚钱的一件事。
萨摩罗越来越有心得,也找到了更多更来钱的方法,愈加一发不可收拾……
东土之行,他的修行没有寸进,欲念之心却在无限膨胀。
修炼,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
高贵追出安平城,失去了番僧的线索。
眼前,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山,与西边的天门山脉连成一片。
因为靠近城邑,山道上不时有樵夫、猎户往来。
“和尚的魂丝虽然中断了,可我嗅到了一股血腥气……一缕让我不太舒服的血腥气。”
苍在神识中表达着不满,高贵心领神会,握紧了拘魂索。
这外国邪修,修为不过与他这个鬼煞相当,只是西方教那一套,自己涉猎不多,刚刚又没怎么探出番僧的深浅,高贵不敢掉以轻心。
渐渐深入,草木愈加茂密,人踪绝灭。
然而,就在这样人迹罕至的所在,一座满是青苔的破败兰若从山坳露出一角。
断壁残垣,四下俱寂,阴风卷过,枯枝败叶泛起一阵湿腥之气。
拘魂索屈起,向前指了指。
“障眼法……”
高贵心念一动,拘魂索陡然绷直,如一支利箭飞出。
“铮——”
虚空中宛若碎掉了一块光幕,现出本藏在其后的画面。
番僧凌空盘坐,微闭双目,头顶一只大钵倒扣,散发出一层红光,罩住他的整个身子。
感知到变化,萨摩罗睁开眼缝,看着站在面前的高贵,叹了口气:“你不去拘魂,追着我作甚?”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总得给个交代。”
“什么交代?贫僧广结善缘,或许可以替你了结。”
“确实要着落在你身上。”高贵毫不顾忌的打量着他:“滕家那姑娘的一魂二魄呢?”
“卖了。”
“卖给谁了?”
“佛说不可说。”萨摩罗双手合十。
“不可说,那便留不得你了。”
话音未落,拘魂索化作长鞭,携着魂力直取番僧头颅。
鞭梢触及红光,瞬时翻卷,好像撞上一堵坚硬的幕墙。
“贫僧不欲和你一较长短,可不是代表佛爷就怕了你。”
萨摩罗从袖中掏出一物,口中念动真言,朝着高贵激射而出。
那物件见风便长,来到身前时,已有人高,鬼面狰狞,手持双剑,杀向高贵。
不知番僧使得什么手段,这幻化出的鬼物锁住高贵,腾挪灵巧,出招狠辣。
以往接触过的拘魂使都不过鬼卒,萨摩罗心有疑虑,祭出这鬼物一为试探高贵,若是胜了最好,若是不敌也足以消耗对方魂力,为自己出手抢占先机。
鬼物趁高贵背身,以追星之势,双剑脱手疾射,直取他后心。
高贵却不闪不避,萨摩罗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正欲撤回鬼物,高贵哪会给他机会,拘魂索好似长了眼睛,兜转半圈,不理会双剑,猛刺向鬼物的腰间。
双剑如期钉入高贵的背心,转眼却一一跌落,他一振官服,悠悠转过身来。
“你居然是鬼煞!”
萨摩罗神情猛的一变,却已晚了。
被拘魂索刺中的鬼物,应声崩溃,片片破碎,居然是个泥偶。
“往哪逃。”
拘魂索从泥偶碎片中,如鸡啄食般缠住一团灰影,苍一口吞下肚去。
“原来竟养的伥鬼,怪不得能指使土偶攻击我这个鬼差。”
看着番僧唇角滑下一缕血痕,高贵露出一抹微笑。
“只可惜,以心头血养的伥鬼一旦被灭,你必遭反噬。”
“太久没和你们地府的交过手,是贫僧疏忽了。”萨摩罗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可你以为这样就吃定我了?”
就着指尖的鲜血,番僧抬手在铜钵钵底涂画下一道咒印,随后高声一喝:“去!”
萨摩罗闭目念唱起经文,铜钵裹挟着一层红光,嗡嗡旋转,奔着高贵疾飞而来。
原本的红色光晕,随着番僧的唱诵,一圈一圈变白发亮,直刺的高贵眼睛猛一阵炫目。
铜钵如同一只飞碟在他头顶盘旋,发出钟磬般清越的鸣响,钵身上不断浮现出六字真言,凝成一条似真还虚的法带,又像是锁链,萦绕着庄严佛光。
这本是师父传给萨摩罗的化缘钵,其中蕴藏着一道佛家真言,去邪降秽,本意是让他不忘度己向佛的初衷。
只是有钱了之后,就像这凡俗世人一样,除了想更有钱,萨摩罗也越来越怕死。
他耗费重金,搜罗灵矿秘宝,将这铜钵生生打造成自己的本命护身法宝,毕竟只有长久的活着才能长久的拥有财富。
看着高贵的魂体,已经被佛光笼罩大半,他咧开嘴嘿嘿狞笑:“鬼煞又如何。”
在圣洁的佛光之下,任何阴祟都无处可躲,就算背负着地府气运,鬼差也终归是至阴的阴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