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陆之道的算盘（1/1）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高贵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有自己知道苦了，感到疼了，他们才会心生敬畏，才会在碰到相同的问题时，绷起那根弦。”
“也只有这样，他们身边亲密的朋友与伙伴才会感同身受，才会一传十十传百的扩散出去，并且会时不时的提醒自己不要变成下一个挨罚的鬼差……”
“如此，才能让判罚产生最好的教化效果吧。”
“让判罚产生最好的教化效果……”陆之道暗自琢磨这句话，越想眼睛越亮。
“具体如何判罚呢？”一股欣赏之情油然而生，他隐隐期待着高贵的答案。
“廿伍殿全殿解职，交有司论罪，以儆效尤。”
高贵说的很平静，也想的很明白。
就当今地府的现状而言，只有霹雳手段才能起到最有效的震慑，不疼不痒不如不罚。
陆之道听懂了他的意思，只是未等开口，贺长生先急得跳了起来。
“你上下嘴皮子动一动倒是轻巧，全殿解职？！你知道拘魂司一殿有多少拘魂使么？”
“一百啊！一百！”
“解职了拘魂使，你让他们这一百家老小怎么过活？！”
怎么过活？不是有阴气就能生存么？这小一个月，自己就这么过来的呀。
“鬼差可以依靠阴气修炼，其余的那些凡鬼，不能修炼，平时便需要吃阴粮。黑无常提到的确实需要考虑。”
好似是在回应高贵心中的疑问，商七七缓缓开口，“除了拘魂使的家小，还有许多无法承接香火的孤魂野鬼，或有依附于他们为奴为婢的，也需要纳入考量。”
看看高贵，再看看商七七，心中已有决断的陆之道开口：“七七、长生，你俩具体负责拘魂司事务，今日这事你们是个什么意见？”
“我愿意多受罚！哪怕您罚我两万年、三万年功德，我贺长生都没二话，但是我不同意廿伍殿全殿解职！”
说完愤愤的瞪了高贵一眼，本还觉得这小子说话挺在理的，谁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七七，你的意思呢？”
商七七整理了一下思路，双手抱拳，先向着高贵遥遥一礼，这才面对陆之道，恭声回禀：“高公子所言，鞭辟入里，实在令七七茅塞顿开。”
“虽说我和长生掌管拘魂司日短，但对司内的诸多弊端也早已深恶痛绝，只苦于无处下手。今日能借此案开端，为拘魂司一肃风气，也是幸事一件。”
“不过一刀而下，确实略嫌武断。”
“七七认为应当以《阴律》为准绳，分情况而定。”
陆之道捻着短须，露出笑意，“如何分情况？”
“廿伍殿全部拘魂使，交付有司，查勘是否存在过失与违律。有则严惩，无则加勉。
真若无罪，该赏赏，该升升；确有其罪者，一律按《阴律》处置，但对轻微过失者，七七觉得还是抱着惩毖救人的宗旨，准其戴罪立功为好。”
“有罪者的家眷与仆役又如何处置呢？”
“这倒不难。罪不及家眷，只要各家香火供奉充裕的，那便照旧；香火不济或是全无香火，以致生活困难的，司里负责周济，直到受刑结束。”
“七七所想，与陆某不谋而合啊。”陆之道朗声笑道，“高贵，你觉得此议可行否？”
高贵是一个内心专注的修道者，更是一个在高度法治社会受过近200年熏陶的修道者，何曾领教过人情世故的千般弯弯绕。
他直觉得商七七话说的密不透风，又曲里拐弯的，却也没错。
只是在自己生活过的那个世界，这些一早便有相关法律规范到位，他从来没费心考虑过。
“我没有意见。”
“如此，那便按照白无常所说执行查勘，牛头马面你俩去安排吧。”
马十三、牛老六领命而去，黑白无常正要起身告辞，却被陆之道招手拦住。
“你们二位也算正式认识高贵了。从今日起，他便成为鬼差一员了。只是初入地府，向来都从拘魂使起步，还要二位无常给他安排一下。”
陆之道笑得一脸和煦，高贵却心里一突，他本以为自己是跟着老陆在察查司的……
“哦？！这可感情好！”贺长生闻言挑了挑眉。
商七七不待他继续，颔首道：“想来廿伍殿很快便要迎来大量减员，我瞧高贵应是有鬼煞修为了，就让他接替于强做司殿吧。”
“司殿？高贵这是把七七给得罪咯。若他做了廿伍殿司殿，不光明着给所有拘魂使树敌，更是被直接架在了火上！毒啊！毒上加毒！”
陆之道不形于色，心里却是无奈摇头，转念又一想，“也是，哪个当官的遇到这事都得生气。全殿解职？这小子也真敢说，可不是啪啪打他们黑白无常的脸么！”
“一个新来的凭什么上来就能做司殿？！这不合规矩，我不同意！”
还没等陆之道为高贵说话，贺长生开腔直接给否了。
对于同级黑无常的决定，商七七这个白无常不好当众反驳，暗中白了他一眼。也只能就此揭过。
“那便按规矩从拘魂使做起吧，高贵你明早来拘魂司报到。”
事已至此，高贵只能点头答应。
临去前，贺长生兀自盯着他，尤带着怒意，他勾起二指，在自己的两眼与高贵之间来回比划，无声的说道：“我盯着你呢！”
陆之道笑着拍了拍高贵的肩，“长生嫉恶如仇，性子却直，你不要介意。你今日所讲，陆某十分欣赏，在拘魂司好好干，遇到什么尽可来找我。”
说罢招过一个鬼仆：“方才查过了，你家给你置办的宅子在东城百子巷。让他领你过去吧。”
高贵谢过，告辞后跟着鬼仆离开。
边走边复盘着今日的所历所闻，渐渐的越品越觉出不对。
他是一心修仙，性子淡泊，却不是傻。
结合着陆、商、贺的种种反应，高贵意识到自己在堂上的一席话得罪人了，更由此再被人利用了。
陆之道借他的口，达成了狠手整治拘魂司的目的，又成功为自己找到了盯着他的帮手，借力打力，一箭双雕！
“真是个老狐狸！”想通关节，高贵脱口骂道，全然不顾前头的鬼仆脚下猛一个趔趄。
陆狐狸此刻正在暗自得意，他承认对高贵的欣赏，可也没有消减对他的疑虑。
原本打算亲自盯着，却没成想他的一番话，明着暗着把两位无常全得罪了，明日之后更将得罪整个拘魂司。
想想上万名拘魂使都会紧紧盯着高贵的一举一动，省了他多少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