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登山拜师门(1/1)
为期一周的班家师门大考,终于结束了。
弟子们的成绩尚未统计出来,七艺班的掌师们,却已经私下互通有无,基本心里有数。
其实也不难猜,平时上课是什么成分,基本上大考的时候就是什么水平。
差别基本不大,偶有一两个异军突起的学生,会考的很好也有。
比起这些,师门这两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有新人上门拜师了。
两个待入门弟子的条件,七艺班的掌师和其他几个门中宗师,都已然知晓,就看掌门到时候怎么安排了。
说心里话,没有哪个老师不想给自己留个好料子,等着来日,一飞冲天。
可好料子也得跟自己的技艺适合,能从自己手里学到点什么,且发扬光大才算本事。
佛碣山,山脚下,小镇上,金吾楼,后院。
郦娆早早的就起床洗漱了,她这两天神清气爽,主要功劳来源于,两次私下持械斗殴打来的活动筋骨,以及殷丛岚送的那些茶包吃食。
那天自花田回程,将杜芳等人痛殴一顿的事情,也已经跟师戎英分享了,躺在床上,哼唧唧养病的师戎英,听的是两眼冒光,只恨自己当时没在现场,不然一定也要大展身手!
看看这给孩子急得,让那些个规矩憋多久了,一听说可以打架就犹如饿狼扑食。
好在师戎英也就是私下里跟郦娆,两个人瞎比划,窃喜这种事情。
真到了人前,师戎英马上会换上一副好兄长的嘴脸,并时时刻刻要求郦娆注意仪容,那个念叨的劲儿,像个饱学诗书礼仪的老学究。
如今,师戎英的伤寒也已经好了,经过两天的捂被窝,和喝药,身体无大碍。
金吾楼的店掌柜一大早就遣了人来报口信,说是班家师门大考至今结束了,二位可以收拾收拾,准备上山拜师事宜。
消息一来,可把两孩子开心坏了,总算有正事了。
这不?两兄妹特别积极的起身,洗漱,换衣,修饰妆容,以及打点拜师所需用物,让汤平和申珏,架好马车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简单用了早餐的师戎英和郦娆,就赶紧出门了。
依旧是汤平和申珏给他俩驾车,上山,拜师门。
今次上山的路程,一路畅通,没有什么突然,也没什么插曲。
马车安全抵达佛碣山山顶的班家大门门口。
而且这次也不用再敲门等着传话了,因为门口似乎有门中弟子已经在候着了。
马车落定,汤平和申珏下了车,拿上拜师需要的印信和礼物,等着兄妹俩。
郦娆和师戎英这是第二次来拜山门了,还是有点紧张,毕竟要真拜师了,第一印象很重要,抓紧在车厢中,再反复整理,确保无误。
这才慢悠悠的掀开车帘,前后下了车。
大门前候着她们一行人的,正是那个传闻中的鄢师兄,也是兄妹俩没想到的人选。
见他俩走近,鄢平安主动打起了招呼:“两位好,我是门中大弟子-鄢平安,此次由我带两位进门,前往朔源堂,参加拜师会。”
本来郦娆的脑子和眼神还在自己的衣饰上黏黏糊糊,却没想听到这个介绍后~嗯???
原地愣了一下,大弟子?鄢平安?鄢师兄?
这不就是那个心比天高,做事下贱,心思两面三刀,还妄想拿下殷丛岚的穷小子???
猛地侧目,抬眼打量,这个所谓的鄢师兄,到底何方神圣,是不是三头六臂!
师戎英也听闻了这个人的事,拜妹妹所赐,一字不漏的八卦听完整了。
以至于两个人的反应,和神情,都有一些诡异。
鄢平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臭名远扬,还以为是自己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气质,吸引了郦娆的关注,才让她顿步侧身抬眼,打量自己。
心中还有一些暗自得意,觉得这个新来的小师妹,有眼光。
“不知女君如此看吾,是吾仪容有什么不妥吗?”被盯着看,总归是不大礼貌,所以,鄢平安顺口问了一句。
而他并没有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本以为这个小师妹,会对他恭敬些,或者表现出倾慕?然而都没有。
郦娆是不屑跟衣冠禽兽说半个字的,尤其这种算不得衣冠,只能说禽兽的家伙。
便不打算多言,只简单回了一句“没什么,是本女君眼神不好,一时看不清是人是鬼,才多看了两眼,以正视听,还劳烦师兄,不要介怀。”
说完便头也不回,脚步不停的跟着师戎英,继续往里走。
鄢平安脸上的表情险些没控住要暴走,他眯了眯眼角,压下已跳到眼角的暴戾,没做刁难,只是甩了衣袖,哼了一声,大跨步走在前。
春季的早晨,露水较重,班家师门内的青石阶已被打湿,稍微有一些滑脚,不过问题不大,师戎英走在前,郦娆跟在后,两人离着三四阶,不急不徐,步伐稳健。
今天的班家师门里,随处可见其他跑动的弟子,石阶上下,兄妹俩人气非常,一路而来有不少正投来好奇的,审视的,和善的,不善的,冷漠的,打探的,各种目光。
惯会人前作戏的鄢师兄,今天也不例外。哪怕刚刚在门口被郦娆阴阳了一顿,也不妨碍他继续装个贤者。
只见鄢师兄从容自如的昂着头挺着身,走在兄妹俩左侧,坦然的接受各处的注目礼,时不时的还对着视线来处点头微笑。
仿佛是因为他这个师门之光存在,别人才将目光投向了兄妹俩身上?
那副嘴脸,说小人得志都不足够精准。
也不知,鄢师兄的人生字典里面有没有自知之明这个词?懂不懂这个词?
郦娆落后两步,看着这个传言中的鄢平安的背影,心中一顿腹诽,原来殷丛岚真没夸张,这人的五官长相和身材,真的是就像一堆不关联的人身上剪裁下来,凑在他身上的。
就说那张脸,脸盘子偏方型儿,眉眼鼻唇这五官,却集中拧巴的挤在脸上,就像一锤子砸下去,都凹陷一起了,头顶秃发,耳廓如扇,而且脖子也很短粗,仿佛头部跟肩膀之间基本上没什么空隙。
你说要是全身都长得缩在一起,也就罢了,把头部挪开不看,只看身材比例,虽然人比较干瘦,可身量高挑,躯干精壮,就是四肢长得好像不是这具身体上的,摆动行走好像不太协调,跟躯干搭配有点不合适。
哪哪儿都很别扭,还有那个皮肤更是发皱的没得说,提前步入小老头的趋势。
在昭平城的时候,郦娆还觉得自家兄长的长相,不算上乘,偶尔还会嫌弃几句。
现在到了这个新地方,天外有没有天,暂时不知道,但真是应了那句人外有人啊!
还是同那天一样的青石台阶,不同的是那天是直走到顶,进的是班家的芳师堂,会客议事所用的正厅。而今天上门正经拜师的话,要步行至石梯中腰,再转个朝向往右手边前行,继续踏步一段青石阶,蜿蜒盘旋到另一座小山头,是班家的师门祠堂,也是历来收新生拜师门的地方。
鄢平安这会子倒是真好性儿,只负责带路,没有其他幺蛾子,也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安静的像个披着人皮壳子的傀儡。
要不是知道他还喘着气,身体有温度,真的会怀疑这是不是真人。
因为殷丛岚说过,这个鄢师兄最喜欢一张嘴吧啦吧啦的之乎者也,诗书礼乐,舞文弄墨,展示他的满腹文章,还爱扑棱两下子他的所谓武技绝学,像个掉毛孔雀一样。
要说这班家真盘踞在这佛碣山日久,山上看着清冷了无人气,可时不时某个角落就窜出身影,是那些歪头看热闹的门中弟子。
本以为只一座山头当作师门居处,却不知这青石台阶,通往的不止一处山头。
真是实打实的占山为王的班家。
青石阶越往深处走,便越能感觉这班家师门渊源神秘,家底丰厚,一路上那些弯道曲折,不经意就有可能误触机关,且山间云雾缭绕,羊肠栈道错综,林密幽深。
要是不小心不认路,给自己困在里面,岂不是要闹大笑话?
换个路痴进了这师门,真的贼难受。
郦娆边走边留神来路,还跟师戎英交头接耳,小声嘀咕,她那天听殷丛岚说是班家有七艺,那是不是就等于有七门课程要学?
每天的课程这么多,那作业是不是也超级多?也不知道每天能有几个时辰睡懒觉?
这山上的伙食也不知怎么样?殷丛岚没说到这块儿,是像别的学堂那样,所有弟子齐聚一堂吃大锅饭?还是每个山头各管各的?还是说...可以拥有小厨房,单做?
其他还可以忍耐,唯独吃饭很讲究的郦娆,此刻心里没底,抓耳挠腮,美食疾苦!
等会拜师结束,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师戎英对这个没什么要求,能来班家拜师,就已经是对他的胃口,再也没什么比这热乎的心头好了。
他唯一有点担忧的就是,今天上山,也不知道怀秋怀冬在山下,有没有帮他把被子拿出去晒晒,连着好几天下雨,他又卧病在床,感觉被子都被这潮湿的雨天水汽浸了。
盖着被子时,总觉得板很僵,一点也不松软,今天早上出门,他特意看了天气,应该会出大太阳,希望他们能给晒晒被子吧!
心里各自都有心事,所以也没觉得这条石阶有多漫长难走。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兄妹两人一前一后,还有跟随在后面的汤平,申珏。
虽然还有一些距离,不过总算隐隐的看到了这个朔源堂的轮廓。
不远了,快到了,真是九曲十八弯呐。
这时,鄢师兄出声来了“各位,前面那个竹楼就是我们即将要去的朔源堂,也是这两位待会要拜师门的地方,这里更是我们班家历代祖师安息的祠堂。”
见他主动介绍,师戎英也不好故意冷落不接茬,就顺着话头,问了起来:“这位师兄,愚有一事有些疑惑,不知方不方便说?”
鄢师兄真宰相肚里能撑船,好像方才在山门口被他们噎住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竟愿意好言好语相待,闻言侧首,露出自认为端方君子该有的笑,对师戎英道:“小郎君有什么疑惑尽管问便是?只要能作答的,一定为你解惑。”
师戎英本来也就是想随便唠唠嗑,看着鄢平安突然对他笑了,顿时觉得头大如斗,原因无非是鄢平安这一笑,要是放在半夜三更,能给淘气小孩止夜啼。
不苟言笑的时候,那张脸就算皱巴,也到还能忍,笑起来真的是能吓死人。
于是,强行忍住这股反胃想吐的感觉,不再看鄢平安的脸,默念了三句恶灵退散!
不想有过多交流后,装作刚刚自己内心无事发生,随意挑了个问题:“噢,也没什么让人为难的问题,就是想问一下,平时你们是住在师门山中吗?还是每日下了课各自回家?这门中弟子那么多,应该不全是山下小镇上的原生住民吧?”
问这些问题,看似无聊随意,不过是想通过这些问题的答案,判断作息方式,这有便于师戎英知道自己,以后入了师门,能不能下山住,能不能睡得香,时间自由。
这几天,一直在让怀秋怀冬他们打听,想在山下小镇上买个带院子的宽敞住宅,要求不高,能住下他们一行人。
他想的是,郦娆和自己总要有个常驻落脚点,不能天天住店吧?而且就算他和郦娆要留在山上,那他俩身边的婢子侍从也得在小镇上,找个宅子安置下来,不能随便哪个犄角旮旯的将就着吧!
而且就算山上课业重,也总有休沐的时候,那买了宅子,下了山就可以回自己在这异域他乡的一方天地,也自在些。
而且妹妹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到时候也需要一个私密空间,虽然不及昭平城的家中一切,可总归心安。
别看平时俩兄妹会掐架,会互嫌,会打闹,师戎英心里对这个妹妹可是宝贝的紧。
说句不吉利的,天塌了,地陷了,国战爆发了,这天下死了谁,也不能死他妹妹。
“小郎君所言不差,门中弟子,不全是本地原住民。多数是来自五湖四海,山高水远之处。有的是家中长辈慕名送子而来拜师学艺,有的是家中遭逢巨变,孤苦伶仃被门中师父搭救新生,有的是散修游侠至此为一技之长而来,山下小镇原住民的子弟并不多。”
鄢平安不甚在意师戎英的表情,很平静的给师戎英分说自己经历:
“当年我进师门也是命好。若不是家师在外出任务时,偶见我昏倒在一处院门外侧,将我救回,恐怕我早已经魂飞魄散,重新投胎了。那时我年岁幼小,我娘因为是农户出身,爹意外过世后,被家中嫡母赶出,身无分文,露宿街头。我娘虽被赶出,但我是正经家中血脉,没有一同被赶走,是我不忍,担忧娘无所依靠,偷偷跑出了家门,想去寻她,哪知外面世道艰难,人心险恶,被车马伙夫诓骗拐卖,路上差点丢了性命,后来侥幸逃脱,脸已经被毁,又多日食不裹腹,无甚力气,意识不清,就倒在那户门旁,然后就被家师救了回来,再后来就是如今了。”
师戎英是真没想到,这个鄢平安还有这么一段历史,难说他那张脸别扭呢!合着小时候真的被重创过,才如此啊!
别说师戎英惊诧,后面的郦娆也听的不是滋味,心有戚戚。
唉~,真的好惨一男的。
好像又有那么一点同情这个鄢师兄了。
“这位师兄,往事已矣,莫要伤怀,如今你已有所建树,平安长成,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情。只是你还跟家里有联系吗?还有,你娘后来找到了吗?”师戎英多嘴了两句。
“劳动小郎君劝慰,我眼下并不在意过去如何了,在师门的每一天,我都很满足。至于我娘,在四年前被家师托人寻到,只不过身染重病,没多久也撒手了。遂我孤身一人倒也利落,好在我还有整个师门亲友。”
鄢平安说起来这段,情绪似乎有点低落,但也只是一瞬间的那种气息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