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用雨宣泄情绪（1/1）

三桂的小脸一下委屈了，嘴角不自觉下垂，撅着嘴，低垂眼睑，默不作声地跟着叶伟伦再走几步后，忍不住要哭泣，又觉得流泪丢面子，才低落地背过身，觉得还是忍不住情绪，便逃似地往回走了。

耳根终于清净了，他小憩一下。躺靠树干上，迷迷瞪瞪地打算休息一下小眯一会，合眼不到一秒，一滴温雨就透过树杈落在他的眼皮上，随即就是雨水打落树叶的沙沙声，愈来愈多的雨滴跳落在他的脸上，使他清醒来。他抹了一把脸，也舔了舔，混着汗水，咸口的。

天气真极端，竟然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但他感到欣喜，爷爷我正渴着呢。

不知道他是幸是不幸，在临近虚脱脱水时迎来了及时雨。他扶着一棵一棵树，移步至空旷的地方，微张着嘴巴喝点雨水。但要命的是，下的是太阳雨，太阳猛烈毒辣的光照依旧，原本就燥热的空气，在太阳雨的加持下升温，雨水经过太阳的光照是温热的，泥土经过温雨的洗礼蒸腾着热气，热浪一阵一阵地向他袭来。叶伟伦感觉自己正处于蒸笼当中，像妈妈在蒸包子，铁盖捂的严严实实，翻滚的水汽从蒸笼地上升到蒸笼铁盖子，遇铁成水珠滚烫地滴落下来，他心里燥热地气血翻涌，他就是被蒸得鼓涨的包子，南明山的天和地就是铁箍的蒸笼。

没什么好挑剔的，有好过没有。

但雨只能解一时之急，缓解渴状后，他想起庙里有几个圣水杯。他举起手挡着一点雨，无济于事，雨下的急，他也淋得九也湿透了，迈着湿漉漉的沉甸甸的步伐走回文殊庙，温热的雨水打在脸上，被热量刺激地疼痛，鞋子浸水了，热气从脚心形成一股热流窜到全身脉络，身上不全是雨水，也有豆大的汗水。

刚踏进文殊庙，就听见三桂哼哼唧唧的哭声，三桂一见他来了，赌气般刻意背向他，哭声转为抑制不住的抽噎声，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有节奏地此起彼伏。

面对现在的状况，叶伟伦烦恼地紧皱着眉头，眼睛鼻子嘴巴挤在一块，有点恼火。

又是哭，不至于吧，女孩子为什么总是哭。他也要哭了，但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流泪太过奢侈了。前几天他还不懂这个道理，当念家的情绪上头时，白天悄悄摸摸揩泪，晚上趁夜偷偷哭几回，水分流失太多，所以今天这才感觉快要虚脱，想到这突然庆幸这场雨下地及时。

思考只是一瞬，他和三桂同为天涯沦落人，他都如此脆弱地流泪，何况三桂是感性的女孩，更更何况她多年孤独、丧失记忆，没有寄托，有着比他更悲惨更敏感的精神情况，他迟早也会像三桂一样越来越敏感。换位之后，他顿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对三桂抱有浓浓的歉意和同情，一种程度上也是对未来的自己抱着同情，他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他轻轻长长呼气，眨巴眨巴眼睛分散均匀眼睛里的水分，用手揩去多余的‘水晶’，又轻轻叹了口气，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她孤身这么多年，想必心理积压了很多情绪，好不容易有鬼陪她说话，结果自己这只鬼还凶她。

心里为她找好理由，也说服自己平静，组织好语言，坐到三桂身边。三桂余光见他坐近自己，抽泣声戛然而止，等待着他开口。

叶伟伦诚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一时冲动对你发脾气，把自己的烦躁的情绪发泄在你身上，我已经深刻意识到这是非常不礼貌不友好的行为，请你原谅我，也谅解一下我初来乍到的复杂的难受的情绪。”却没成想适得其反，三桂才停止的哭声，猝不及防地大声嚎哭了起来，使得叶伟伦更加慌乱了，吓得他又连忙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天又突然暗了，乌云密布，不见太阳，热气慢慢消减，

“没、没事了，我原谅你。”三桂却还是嚎哭个不停，努力压制的抽噎声。叶伟伦，小心扶着三桂肩膀，微微掰过，同时他也侧身侧头去看三桂的面容，三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涕泪满面，在泪水的冲刷下，眼睫毛粘黏着晶莹的泪珠，根根分立地挂着，眼睛显的楚楚动人，墙粉般的白脸上第一次有红晕。叶伟伦心里产生了奇怪的想法，她终于像个人了。

他迟疑了下，还是伸手轻轻拍着三桂的背，柔声地安抚着她：“我非常抱歉我凶了你，如果你心里很难过那就哭出来发泄吧，或者直接打我惩罚我，只要你心里舒服。”

“我已经不生气了，我现在、现在很奇怪，有点高兴、有点感谢你。”

“那为甚么，你这么难过。”叶伟伦耍宝，故意讲出三桂笑话过的南方口音，想逗笑她。

“我也不想哭、哭了，但我停不下来。”她流着泪嘟囔。

她没说假话，感知到叶伟伦准备道歉，她的怨气立刻全部消解了，甚至之前好几声抽噎都是她烘托自己伤心的气氛装的，希望叶伟伦能哄哄她，可叶伟伦真诚的话语一出，三桂情绪反而抑制不住了。

一种积压在灵魂深处的、刻骨的、极度压抑的委屈倾泻而出，她不记得这份浓厚的悲怆悲恸从何而来，但叶伟伦的道歉似乎抵消了一丝不平衡感，像一根羽毛落在了她情绪的审判之秤上，她精神上的痛苦是重无计量的砝码把她压制在泰山下。常规性下，一根羽毛的作用无足轻重，但是叶伟伦的这根羽毛像真理之羽，有一刻与她的心脏达到了平衡，她为这虚假的永生感到过一丝的解脱；又像仅此一颗的被废弃的七彩石，女娲补天般，以微小之力在她的无底洞般的灵魂窟窿的边角上填补的一隅，她也为这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而感到了一分的感激。

像等待了很久，即便这是虚假的。等那一刻的虚假的解脱、微薄的感激消逝后，她又恢复了原来无尽的痛苦和怨恨，重新控制住了情绪。

三桂哭声渐渐平稳了，叶伟伦也如释重负，打算收集雨水，转眼看见外面骤雨初歇，还剩屋檐沿着边瓦，滑落细丝银线。他一惊，有些懊悔，因为这一茬，全然忘记了用圣水杯储水的事，不知道下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了，忙起身卷走三个圣水杯，在草丛中忙碌。三个圣水杯装满了润泽淌水的叶片，也仍然是杯水车薪。

忙碌半天的叶师傅合上圣水杯的杯盖，站直身来，抱着端着走回文殊庙，抬头见上空一道绚丽的彩虹。

虹销雨霁，这与现实世界无异，他在似生似死中真假难分，不知道他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