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她要变强壮(1/1)
第135章
将嘈杂人声抛弃在身后,离开夜市范围,四周立即黑了下来。
夜风呜咽着从身边掠过,在寂静的长街上更添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鞋底摩擦过路面,顾宝如一手扶着沉重的担子,另一手紧紧攥着拔出鞘的匕首,一步一步踩着地面往家赶。
章桂双手都搂着物件,腾不出手,但神色也极为警惕,不时张望街道前后。
今夜才和人在夜市闹过争执,她们不敢放松警惕,以防万一。
月光薄得如水,约近于无,只有漫天的繁星,不停地在天幕上眨着眼,盯着黑夜中禹禹前行的两人。
好不容易安全回到家,担子猛地从肩膀落下,放到地上。
顾宝如憋在肚腹内的一口气,才总算敢彻底舒散出来。
章桂抹黑进了堂屋,亮了油灯出来,就要弯腰拾掇地上的摊子。
顾宝如抬手拦住她:
“章婆,让我来吧,你也累了,去打些水擦擦身好去睡觉。”
边说着,边在微弱光芒里从木筐里将物件一一拿出来,空挑子放回堂屋里,就紧着往床上一倒。
浑身似要散架了似的……
“喵~”角落里传来一声怯怯的猫叫。
顾宝如翻了个身侧躺,看见小福官从桌底和土墙的夹角里探头出来,蹑手蹑脚般走向她。
顾宝如深吸一口气,咬牙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猫脑袋。
趿上鞋,找出白日买的跌打酒,章婆也正好端着一盆水进来:
“就剩这么些水了,快把汗和脸上的胭脂擦擦。”
就着盆里的半盆水,两人相继擦了身,宝如才拧了布帕,用力把头脸和手上的伪装卸下来。
“章婆,你吧衣衫拉下来,我给你把肩上的淤肿揉散了,不然睡醒一觉会更痛。”
伤处确实隐隐赤赤地发痛,章桂没有多花,解开领上的纽扣,肩头一拉,露出枯瘦的肩骨。
章桂坐在床沿,背对着宝如。
顾宝如倒了点跌打酒在手心,用力搓热双掌,覆盖到她肩上,慢慢揉搓:
“章婆,都是我不好……”
“关你什么事?”
“如果我有能耐,强壮凶悍些,也不会让他们欺负了你。”
顾宝如语气有些发涩,脑海里忆起山中虎和孙仙掌柜的身形:
“如果我像孙掌柜她们那样,谁还敢欺负我们?”
她天天念叨要锻炼、要让自己身体变得更有力更强壮,可一直只在心里想想而已,从没脚踏实地去实践过。
思及此,她咬了咬下唇,立定决心:
“章婆,我明日会好好操练自己,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让我们被欺负!”
章桂反手拍了拍她手背:
“你怎么没有保护我?要不是你紧要关头推我一把,我命都没了。明明是那家人蛮横,你瞎愧疚啥?”
“说来,我一把年纪,老得牙都掉了,你也没嫌弃我,还对我这样好;
宝如,能认识你,已经算是姥天娘照顾我了,非亲非故,连我生的子女都比不上你半分……”
话说一半,章桂嗓音有些哽咽,急忙把后头的话生生咬断,噎回喉咙里。
相识这么久,顾宝如还是头一次听章婆提起自己的事。
她不由好奇,轻声问:
“章婆,你有子女,为什么还说自己无家可归?”
章桂抬手揉了揉眼角:
“子女不孝,可不是无家可归么?”
“够了。”章桂忽然站起身,将衣衫披回肩上:
“你来回挑了那么重的摊子,肩膀肯定也痛,换我来替你搓跌打酒吧。”
说罢,不等宝如答话,她已经弯腰拿起了跌打酒的坛子。
坛子极小,还没巴掌那么大,章桂手掌覆盖在小小的坛口上,翻转两下,移开时,掌心已经湿濡一片,散发着浓烈的跌打酒味道。
和她换了位置,顾宝如调换了个方向,面向堂屋墙壁坐着,任由她替自己揉搓伤口。
“嘶——”
章桂粗糙带茧的手掌,甫一用力,宝如立即龇牙咧嘴,表情痛苦。
章桂连忙放轻力度,缓慢画着圈儿似的揉按。
·
“笃——笃笃——”
街上传来敲梆子的声响。
“已经亥时,快睡吧,丑时末还得赶去杀猪场。”
章桂放好跌打酒,闻了闻手掌的味道,起身走去卧房。
累了一整日,顾宝如躺在床上,右肩仿佛被刀划开了刀口子,痛楚却尤为尖锐,再被章婆揉按过一阵,这股疼痛非但没有消减,此时反而像有一只手,拿着擀面杖,在她伤口上来回辗轧一般……
但肩上再剧烈的痛,也抵不过身体上的疲倦和困意。
困意漫上来,如水似淹没头顶,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陷入了熟睡之中。
睡意正浓,鼻尖倏地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
顾宝如在睡梦中下反应蹙紧眉心,迷迷糊糊,忽然听见章婆压着怒火的嗓音:
“你这不知好歹的臭猫,拉在屋子里头,臭猫,臭猫!”
声音一下一下,灌进宝如耳朵里。
她身体在梦中陡然下坠,骤然睁开眼。
一骨碌翻坐起身,扭头,就见弱弱灯火中,章桂站在八仙桌前,指着桌底在低声咒骂。
“章婆……”
顾宝如揉了揉眼睛,嗓音沙哑唤了声。
骂声立即停了,章桂两腮气鼓鼓,向她告状:
“这只臭猫,它拉在屋子里头了!”
章桂抬指指向门口地上,“你瞧瞧,你瞧瞧,幸亏我先亮了草灯,不然还不一脚踩在这小畜生的屎上!”
顾宝如连忙趿鞋,起身伸长脖子一瞧,果然瞧见门口有两串黑糊糊的猫屎。
她两指掐住鼻尖,带着鼻音:
“怪我,怪我,人有三急,猫也有,我忘了铲沙给它做猫茅厕了。”
福官一向惯在半夜拉一坨猫屎,白天捡它捡得突然,又要忙着捣鼓猪红,把这茬给忘了。
宝如打开门,抬腿到院里,摸到了扫帚和畚箕,扫了些草木灰回来,倒在猫屎上,再清扫到畚箕里。
看她对猫半点脾气也没有,章桂只好把嘴边的谩骂咽回去,摇了摇头,摸黑去茅房解决急事。
天上的星子隐去了大半,剩下的稀稀疏疏,像豆子般撒在乌蓝的天上。
这回,两人把木桶、木盆和扁担都带上,又特意携了一条抹布,比上次周全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