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嫁人就被发配边疆(1/1)
这些话顾宝如一直藏在心里,平日再艰难,咬咬牙关也就熬过去了,可眼下身体不适;
人到了病弱时候,情绪也格外脆些,听章婆这样劝,她一下子没忍住,心里话和泪水一样,哗哗往外溃流。
说到最后,顾宝如抬掌捂住脸颊,哭声含夹怨愤与无助,眼泪从掌心缝隙里洇湿出来。
章婆在旁听得心软,忍不住也动容,低声慨叹:
“这世道对女人总是刻薄一些……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宝如,我现在说的话,也许你不爱听,也听不进去,但是你这样的处境,时间不多了,再不尽早替自己的终身打算,到了年底,被官府盘查出来,说什么都晚了。”
顾宝如一滞,抬头抹干眼泪,眼眶蓄着湿润的泪花:
“什么年底?不是明年春耕后才开始盘查么?”
她确信自己记忆没出错,以往每年春耕后,才有衙差专门下村盘查户籍人口,怎么突然变成了年底?
“你不知道?”章婆也是一愣,看她懵然的模样,急忙道:
“春耕后那是村里,你别忘了,你现在在县里,县衙就在北边,一向都是腊月就开始盘查的,先查完县镇,明年开春再盘查村旮旯。”
顾宝如脸色猛地更加煞白,表情震惊。
“你从前也很少出村赶集吧?也难怪你不晓得这些事。”看她吓成这样,章婆缓慢摇头,叹声道:
“宝如,若是旁人,我就懒得劝了,但今日坐在我面前的人是你,你孤苦伶仃,又轮流到这个地步,这些话,你就算再不爱听,我也要把它说完;
这些年天下太平,少打仗了,所以男人闹蝗灾一样多到泛滥,女少男多,被查出是盲流子的女人,被官府遣送家人手里,或者许配给本地的老馊男,那都算运气好的了;
更糟糕的,我听说会直接发配到边城去,配给那些兵痞子,好让那些兵士能安心镇守边城……”
章婆推心置腹,每句话从口中吐出来,落到顾宝如耳里,都仿佛铁钉子,扎在宝如心脏上,叫她听得心惊肉跳!
“你想想,万一被官府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你再反悔,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章婆手掌用力拍在宝如手背上。
顾宝如陡然如遭针刺般,身体都不由自如颤跳了一下,惊惶望向章婆:
“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诈你有啥好处?”章婆长吁一口气:
“该说的我说完了,你好好考虑清楚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吧?
排查都是在腊月寒冬,到时你住在这破庙里,能活到开春都算命大了,还得费尽心思躲避官差;
你总在这儿出入,即便再躲避遮掩,也总会有人瞧见的……”
章婆的话句句在理,顾宝如怔忡了半晌,泪水不自主再次淌出,眼睛微眨,睫毛和泪水黏糊在一起,视线顿时模糊扭曲起来,雾蒙蒙的遮罩在眼前。
她情绪波动大,一哭,腹部又锥戳刀割似的绞痛起来。
顾宝如捂住腹部躺倒下去,泪水小瀑布似的倾泻出来……
“可我……我不想嫁人……我该……怎么办?”
一句话说得抽抽噎噎,舌头都仿佛被割断了一样,满腹的心酸和苦水无法对人倾吐。
章婆怜惜地替她擦眼泪:“你葵水来,别哭了,这些事也不是一时间就能解决的,先好好歇息吧。”
顾宝如抓住章婆的手臂,脸埋上去,呜呜哭泣:
“活着……好难……我……呜呜……我只是……不想成亲……为什么……”
章婆不知该怎么安慰,用手摸了摸她头上乌黑的长发,手掌落到她背脊,无声拍了拍,沉默不言。
过了许久。
顾宝如嚎啕了一场,哭得身体不受控制直抽抽。
眼泪也几乎哭干的时候,宝如情绪才平稳了下来。
见状,章婆及时把手里的帕子塞到宝如手里,等她拭干了眼泪,才道:
“什么也别想,先好好睡一觉。”
顾宝如眼睛鼻头都是红通通的,点点头,躺回去,面朝墙壁闭上了眼睛。
只是,不过片晌,眼泪又泉水般重新涌了出来。
她揪帕子垫在脸颊下,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出来,划过鼻梁眼角,最后濡湿布帕。
章婆离开了,顾宝如在破庙里又无声哭了一场,直哭到身体疲累,才昏昏然睡沉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糊间,耳朵忽的捕捉到有脚步声踏进庙内。
她猛地乍醒,翻身鱼跃起来。
动作太大,腹部被抻了一下,顿时缓和下去的痛感,随着清醒瞬间又尖锐起来。
顾宝如捂住小腹,表情微微狰狞,与此同时,看清进庙的是去而复返的章婆,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缓,长长吐出一口气。
章婆手里捧着一个小瓦罐,“哎哟”低呼一声,急忙加快脚步走过来:
“别慌,是我!”
说着,把手里的瓦罐递到顾宝如面前:
“快把这个艾草姜汤喝了,能缓解葵水痛的。”
她揭开瓦罐盖子,顾宝如低垂视线,见罐子内冒出一阵热雾,鼻尖嗅到一阵略微刺鼻的味道。
“这汤是哪来的?”宝如有些错愕。
“艾草是我摘的,姜和瓦罐是我住的那家脚店掌柜的。”章婆边说着,边弯腰将瓦罐盖子放到地上,把瓦罐塞到宝如手里:
“别愣着,得趁热喝才有效的!”
她连声催促,顾宝如来不及多想,抱着瓦罐晃了晃,里面竟然还有一把汤勺,她急忙捏出汤勺,舀着热汤大口大口咽下去。
这艾草姜汤口感不太好,有些刺鼻,但入喉辛辣,再加上热乎乎的,喝进肚子里,竟然很舒服,就像有一只暖热的手,在她腹部内部缓慢地替她抚去疼痛。
喝完热汤没多久,小腹的剧痛感就和缓了许多,虽然还是痛,但渐渐的只有些闷痛了,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
章婆看她脸色虽还是苍白,但表情没再痛苦,也松了口气,问:
“宝如,你孤身住在这间破庙实在太危险了,不如你搬去我住的那家脚店吧?
虽然住的是大通铺,但脚店二层只租给女子,每日也只需要付五文钱;
拥挤是拥挤了些,但好歹比你住在这儿强多了,我来时问过掌柜,说十来日后就有人要退租,你要是愿意去,我让掌柜给你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