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半抢江鲜(1/1)
雨不大,淅淅沥沥,天雷闷闷弱弱地偶尔响几下。
顾宝如悬心吊胆,担忧破庙里来人,不敢久淋,匆匆搓遍身体,让冰凉的雨水解了身上的痒意就作罢。
衣裳湿透了,她借着天雨,先把地上的脏上衫抓到手里狠挼几下,拧干,没有盛放衣物的容器,就只好把上衫夹在两腿间,继续去挼搓布裙。
她动作极快,两团湿衣搂在怀里就赶紧小跑着跛回篝火旁。
脚步声略重,野猫吓得四肢抓地,警惕扭头瞪着她,发现她坐回树叶上没有威胁后,才慢慢放松身体,伸展四肢像一块饼似的摊开在地面。
顾宝如光溜溜的,身上有了冷意,向火堆挪近了些,手伸到备用的柴棍里挑来拣去,勉强挑出几根干净的枝桠,将麻绳咬断成两截,捆住枝桠加固,做了两个烘衣架子。
她先用手指轻轻推了推木架,确认稳固了,才敢把衣物铺上去。
衣物架子一左一右在她两侧,上衫和下裙都在篝火旁烘烤,身上就没有可穿的衣物了,宝如只好抱着胳膊,尽量靠近火堆。
屋外下着夜雨,屋内滴滴答答漏着小雨,唯有观音像右侧的角落是安全干爽的。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一人一猫,围着火光,静默无话。
没有衣物垫着,身下的树叶变得有些硌皮肤,宝如轻挪了几回臀腿,竖着耳朵留心四周,时间颇有些难捱。
她神色倦怠,听不见梆子,看不见月亮,不知到什么时辰了。
她极力忍着睡意,只觉得眼皮像两张多掺了水的面皮,一眨眼,就黏糊糊的,仿佛无形中有双手,时刻等着将她拽进黑甜乡。
坐在两件衣物中间,宝如不时抬手探探干湿,偶尔拨拨头上的湿发。
沐浴时只来得及冲淋身体,头发又长又厚,实在没办法仔细搓洗,这会儿身体是舒服了,可头皮还隐隐有些发痒。
雨停了。
雨水一停,藏在草丛旮旯里的万样虫子便壮了胆,开始热热闹闹叫起来。
顾宝如摸摸布裙下摆,还有些潮意,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汲汲然把衣裳穿回身上,就迫不及待躺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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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如是被一股臭味熏醒的。
她睡意正酣,突然鼻腔里冲进一股强烈无比的臭气,臭得她从睡梦中猛然惊坐起!
“什么味道?”
天还没亮,篝火早已熄灭,双眼此时用不上,视线里黑漆漆的。
吹亮火折子,顾宝如将之举高,对着屋子四个方向慢慢照一圈。
蓦地,发现那只背黑腹白的野猫,正靠着观音像,纤长的身体拱成个半圆,一只后腿高高竖直,脑袋凑到尾巴根部,伸着殷红的小舌头不停舔舐……
顾宝如目光一滞,趿鞋朝野猫迈了两步,火光往前扩展,顿时照见地上一团黑糊糊的猫屎!
“小畜生!”她顿时气急:
“我好不容易扫干净的屋子,你就这样糟蹋啊?”
要拉也好歹出去拉啊!
话没骂完,步伐稍一迈大,野猫立马“嗖”地一下机警逃开。
再要追时,猫已经轻盈一跃,从围栏空隙间蹿出去了。
猫没了影子,它留下的屎还在,宝如捏着鼻子,喉咙里堵了一口气,像团棉絮似的不上不下。
无奈,她只好抓了一沓树叶,用树叶轻轻夹起猫屎,跨过围栏去废墟,略微辨别方向,用力抛到她傍晚清理出来的垃圾堆里。
真想不明白,这么小的一只猫,拉屎竟然这么臭!
再回到屋里,她睡意也被驱散了。
走到门口望了望,夜幕黧黑,雨虽然收住了,云层却迟迟不肯散,像一张厚重的黑布,把天都罩住了,半点月色都漏不下来。
摸不准时辰,但感觉自己睡了挺久,这会儿应该是下半夜,离天亮估摸也不很远了吧?
她勾起尾指,插·进发丝间挠了挠,干脆摸黑出门洗个头。
弯弯绕绕,路上一个人也没遇见,终于瞧见熟悉的鱼形灯笼,宝如步履不自觉加快了些。
原以为天黑,江边应该也没什么人才对,但来到码头一看,黑黝黝的天幕下,江面上浮载着数不清的船只,在江花拍打中等着靠岸;
而岸边的工人们,像觅食的蚂蚁一样,早已在攒动着来回搬货了……
借着夜色遮掩,顾宝如藏在黑暗中,有些惊愕:
这么多人,要是从这儿去上游,一路上免不得要被人瞧见,自己独自一人,冒不得这个险……
犹豫片晌,她转身朝下游走去。
但没走几步,双耳突然捕捉到码头那边响起女人的谈笑声。
顾宝如诧异转身,朦胧船灯映照下,竟真是一群女人!
女人们神态各异,有的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有的三五凑到一起谈话,间而发出一阵嬉笑,每个人脚边都放着一两只木桶……
那群女人似乎在等船,站在岸边,江风有些大,将她们身上的衣裳吹得左右摆动,发丝乱舞。
宝如双脚像在地上扎了根,一动不动,好奇地观察着她们。
等了一阵,几艘渔船靠岸了,女人们瞬间目光齐刷刷盯着渔船……
渔船一抛锚,为首的女人猛一挥手,女人们就立马围上去。
渔船的船工把网到的鱼一兜兜拖到岸上,女人们立马扑向渔网,争抢着把里面的江鲜捞到桶里。
捞得正热闹时,突然又来了一群男人,拎桶蛮横地挤开女人们……众人乱成一团。
女人们来得早,合力将一桶桶江鲜搬上独轮车,一部分人把车护送拉走,剩下一部分留在原地看护木桶。
顾宝如看得目瞪口呆,虽不知她们抢那么多江鲜做什么用途,但她双脚已经不由自主迈开,走向了她们。
穿过繁重热闹的搬运队伍,宝如还没靠近,对面的女人们已经发现了她,显然也很惊讶她这个时辰、只身一人出现在码头。
目光在女人们身上徘徊,最后落定在一个梳着垂柳髻,年约三十的女人脸上。
“你们……”她嗫嚅嘴唇,思索着如何开口,才不会太过唐突:
“是卖江鲜的吗?”
女人们摇头,为首的垂柳髻女人上下打量着宝如,不答反问:
“你……是别人介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