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番外十三岁的花意醉（完）（1/1）

习蒙很早以前就听说过花乐。

他知道，花乐是瓦舍里最为出名的小倌，知道花乐是一个舞蹈天才，知道花乐艺术造诣极高。

也知道，花乐是近百年间，最漂亮得一个清倌。

在这里，习蒙见过无数的美人，男人，女人，孩童，少妇……

他觉得自己早就已经对美色无感。

可是，当花乐身着华服走上舞台的时候，习蒙还是被花乐的美貌砸晕了。

凤眸薄唇，鸦羽睫毛，满身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刷刷地气场。

很多年以后，习蒙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花乐。

他才明白，这种气质叫贵气。

那个时候的习蒙也好，其他人也罢，谁都没有见过贵族，谁都不明白这种冷代表着什么。

只有一眼看中花乐的霓羽夫人，她的经历让她觉得花乐得来历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习蒙的位置排得非常往后。

他的性格并不适合当小倌。

天生的侠义心肠，不自觉地帮着围周认识或是不认识的小倌。

可是，他的古道热心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因为他替别人接客，他替别人挨打，他替别人承受很多痛苦。

很多小倌二十岁后才会被淘汰，沦为奴，习蒙十七岁身体就不行了。

其实，他本是不想参加这次选拔的。

他知道自己选不上。

这么多年，他任由着瓦舍祸害自己的身子，只是想早死早解脱。

如果不是嫦宓。

嫦宓，这个言笑晏晏的小女孩。

习蒙在替她受罚的时候，只当她是一个刚刚入倌的小女孩，并不知道她是教坊霓羽夫人的女儿。

这么多年，习蒙做过无数同样的事情，从未想过有什么回报。

只有这一次，他为自己换来了一线生机。

习蒙后面还有四个人。

所有有可能有舞蹈功底的人都排在前面。

习蒙听到霓羽夫人说要走的时候，心下一片惨淡。

“果然，人是不应该有幻想的。”习蒙暗自嘲讽自己。“也好，就当这三个月的训练，是给我这种人生一个句号吧。”

虽然花乐拒绝霓羽夫人的意思，但是习蒙并不认为他是为了自己。

他看着舞台上冷艳无双的花乐，一眼不变地跟着他的动作。

习蒙在心里描摹着花乐的动作，心中暗暗羡慕。

“真美啊！”习蒙暗想。

习蒙的舞蹈是嫦宓教的。

他认为嫦宓的舞蹈也很美，但没有霓羽夫人的舞姿有夺人心魄的魅力。

可能是因为嫦宓年纪过幼，跳不出那种韵味。

可是花乐不是。

花乐的舞蹈不是成熟的韵律，而是一种艺术之美。

他的身段是美，姿态是美，衣服是美，表情也是美。

习蒙在不知不觉中与花乐在自己的想象中翩翩起舞。

“堕入地狱之前，能看到这种舞姿，此生也算是值得了。”

习蒙开心的想。

他的一生不长，很苦。

能看到这么美的人，这么美的舞，值了。

花乐已经很累了。

他扫了一下旁边还在等待的小倌，只有七八个人了。

花乐忍不住看了一眼嫦宓，心想，难道习蒙没有来？

然后，他看到嫦宓亮亮的眼，正看着那七八个人中的某一个人。

花乐心下了然。

他也很好奇，一个让嫦宓这么看重的小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习蒙上台的时候，花乐好奇地上下看了看他。

他的衣着只能用简单朴素来形容。

宽松的长袍，深蓝色布衣，仔细看，可以看到衣服上隐藏的污渍。

脚上穿着布鞋，上面还打着一小块补丁。

这是在瓦舍里最末端的小倌。

只是这长黑的眉毛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嘴角，脸上的刀削般的轮廓，他部都流露出坚韧不拔的气息。

若不是在这个特定的环境里，花乐会为以眼前的这个小倌，是他们有穷氏英姿飒爽的战士。

花乐盯着习蒙黑色的长发梳成整齐的发髻——他曾无数次想这么梳头，但都被暴虐地拒绝了。

习蒙这是挨了多少的打，才会换来这干净整齐的装束？

或是，为了个干净整齐的装束，每一次，习蒙会挨多少的打？

习蒙被花乐看得有些不自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站在那里。

“花乐？”霓羽夫人不解的问。

“夫人。”花乐回过神，对霓羽夫人行了礼，淡淡地说，“请夫人容我重新装扮一下。”

有的时候，舞姬的重新装扮也是休息的一种。

霓羽夫人以为他累了，点头同意。

“把我的头发也全部束起，”花乐对换装的奴吩咐道，然后神态自若地指着习蒙。“顺便，给他的衣服换上舞者的服饰。”

当花乐和习蒙重新走上舞台合舞的时候，台下的人震惊了。

之前，之所以花乐完全找不到合适的人，不全是因为花乐作弊。

他虽然认为自己能去玄炎宫的可能很低，但他还是按着这个路子选的舞段。

这些小倌，是跳不出这种男性的美的。

可是习蒙跳出来了。

他与花乐的合舞，充满力量与优雅的对比。

他们身穿华丽的舞袍，一袭红色、一袭蓝色，配以金银丝线绣花点缀。

两人身姿挺拔，身体灵活地转动，在舞台上犹如灵动的鹿。

既有柔美的舞蹈动作，又有刚劲有力的舞技。

他们时而相互呼应，时而相互追逐，展现出完美的默契。

一舞结束后，周围的人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你会乐器吗？”霓羽夫人先回过神来说话。

“会的，夫人。”

合完乐器，习蒙被选中。

他从妓倌里搬了出来，暂时住进花乐的屋里。

他向花乐致谢，花乐没有接受。

“是我要谢谢你。”花乐轻轻地说。

习蒙不明就理地笑了笑。

因为习蒙束发跳舞的原因，花乐获许这一个月可以和习蒙一样束发合舞。

花乐想，起码，他可以不用披头散发地展现在别人眼前了。

八月初，花乐满十四岁。

觥筹交错中，一身华服的花乐看到了那天替他付灵石的人。

是他，却又不是他。

一样的眉眼，却变得温润如玉，纯真干净。

那时的花乐还不知道，从此以后，命运将他和这个人紧紧地锁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