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簪缨世家（5）（1/1）

夜幕低垂，月光皎皎。

入夜了，长街的花灯从这头一盏接一盏的亮到那头。交错流转的光晕映着花灯上面精致繁复的花纹，与月色清辉相互交映。千树万树上的细雪簌簌落下，焰火煌煌，一片凌乱。

上元节这天，京都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在门外挂上了灯笼，暖橙色的光芒渐渐溶于细雪中。

梳着双髻的孩童穿着崭新的衣服，举着烟火棒在街上嘻笑打闹，时不时欢笑着去接落下来的金光。

青衣的书生风度翩翩，折扇挥舞，声音清朗，在一片赞美的目光中咏叹着国家的大好河山。

华服的少女掀开面前的纱绢，惊讶新奇的看着周边的美景，远远瞥见被众人簇拥的清俊儿郎，忍不住红了脸。

满头华发的老妇人臂弯处，担着竹篮。她整理好鬓角的碎发，带着京都特有的吴侬语调，继续在大街上卖着炭火。

上元节这天，宫中宴席。当朝皇帝特地点名要见穆家公子穆辰。

宴席上金碧辉煌，觥筹交错。哪怕是穆辰尽力避免沾酒水，也免不了有些三四分醉意。

穆辰虽然端坐在位置上，仪态无可挑剔，面上表情也波澜不惊，淡定从容。可是那几分浅浅的醉意却晕染在唇上。

华丽的服饰，漆黑的发丝，白皙透明的面容，朱红的唇。极致鲜明的色彩和这个热闹喧嚣的宴席硬生生割裂开了。众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当朝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看着下面的闹剧，面上一片漠然。不愧是百年世家精心培育的继承人，本以为常年生病，是一个骨瘦如柴，眼眶青黑的病秧子呢，结果是这么一个白玉无瑕，风光霁月的人。

哪怕一直视穆家为眼中钉的皇帝，也不得不承认，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不过，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长的好看又怎么，该杀还要杀，该抄还得抄。想到以穆家为首的世家贵族不停阻碍反对政策的推行，皇帝就感到十分愤怒。

宫宴结束，簌簌细雪从夜幕中悄然落下。微凉的风带着元宵的香甜垂落了穆辰的斗篷帽子。漆黑如墨的长发落上了点星白雪，衬得那人像极了盈盈琼立的兰花。

走在长街上，挂着的花灯随着步伐慢慢往后移走，踏上石板清脆的响声，远处偶尔传来的吆喝声，嬉戏声，谢知意难得感到平静。

穆辰为了更好的醒酒，冲散混沌之意，不顾半崖的劝说，披上斗篷就下了马车走到这条小巷中。谢知意也随即下来，他实在是不放心穆辰一人在外面。

外面的空气很好，清凉醒人。谢知意松松领口，在宴席上皇上对九皇子的偏袒，百官武将有意无意的打量，各位皇子的敌视。这一刻，闻着身边人浸了酒的莲香，竟难得感到了放松。

谢知意穆辰二人就这么缓缓的走在长街上，清冷俊美的容颜，高贵凛然的气势，让不少街边姑娘羞红了脸。

两人走到一处卖元宵的小摊子，香甜的气息让穆辰忍不住停下脚步。

谢知意明了，在宴会上光喝酒了，也没怎么吃东西，恐怕现在有点饿了。谢知意满含笑意的问道：“谨之，这是想吃了吗？”

穆辰听到谢知意的声音，使劲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乖乖点头。

谢知意莞尔，没想到这次出来竟看到这副场景。以往冰冷疏离的仙人乖乖站在他身边，对他说的话，迷迷糊糊表示肯定。失去了清冷的外壳，柔软乖巧的不像话。

谢知意拉起穆辰的衣袖，亲自拿出手帕擦拭了椅子，招呼穆辰坐下。

随后对一旁小心翼翼等候的妇人说，“来两碗元宵。”

妇人满脸惶恐的应下，回到厨房，将手用毛巾擦干净，这才开始做起来。

这一片刻的功夫，穆辰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他蹙着精致的眉，对谢知意说道：“这次的目标可能在我，我们要早做打算了。”

谢知意听后，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他当然知道穆辰的意思。这场宴会举行的目的实际上就是皇帝为了观察穆辰而举办的。

皇帝自己想要削弱世家，但是现在许多事情必须需要世家的支持。他知道自己在位期间完不成这个目的了，所以偏袒和世家牵扯最小的九皇子，想让他登基做皇上。这次见到了穆辰，想必下一次就要拿穆辰开刀了。

谢知意看着穆辰说道：“谨之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穆辰点点头，不再言语。

这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端着两碗元宵走过来，带着热情的笑：“两位贵客请慢用。”

穆辰点头致谢，清俊的脸庞让那个少年小脸一红。

元宵冒出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穆辰的视线。他吃下一个元宵，香甜软糯的清甜在空中化开，慢慢咀嚼，还有一点点酒香，一碗热乎乎的元宵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穆辰起身，想要付钱却发现，因赴宫宴，身上并没有带荷包。自己任性下车醒酒，半崖他们也一个没有带。

穆辰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在下出门忘带财物了.......”

头发灰白的妇人脸上布满深深地皱纹，她轻叹一口气，以为对方又是那种嚣张跋扈的贵族子弟，说道：“没关系的。”

但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愤怒了。他朝穆辰大喊：“你们这些公子哥怎么回事，就这么几文钱的元宵也要吃霸王餐吗？已经好几次了！”

妇人惊恐的拉住自己的儿子，还没等穆辰说什么，赶紧给两人跪下，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赔礼道歉道：“两位贵人息怒，犬子还小，不会说话。”然后赶紧拉了拉少年的衣袖，急切道：“阿福，你少说两句，赶紧给两位贵人道歉！”

阿福也反应过来，自己莽撞了。他顺着妇人的意思，跪下道歉：“对不起贵人，刚才是我冲撞两位了。”语气包含歉意，但是心里却不平静：自家的摊子已经不是被第一次吃霸王餐了，阿娘每天这么辛苦，挣不来几个钱。这个男人这么好看，没想到，也是和那些人一样坏！

在两人赔礼时，谢知意倒是一脸兴趣的看着那个少年。少年年纪虽小，但是体格不错，想必是经常干粗活所致。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燃烧着小小的火苗，明亮的像一个小豹子。如果好好培养，说不定未来会成为一把很锋利的刀。

穆辰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子二人，有些无奈。“在下并不是想赖账，只是出门着急忘带银钱了，不知可否用此物代替。”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对方。

老妇人看着精美的玉佩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公子，太贵重了........”

“无事的，您拿着便可。更何况夫人做的元宵很好吃。”

少年听了，一下子鼓起脸，那明明是他做的！但是，看着穆辰此时真诚的表情，少年心想，这个人可能没有这么坏。

妇人擦了擦手，慌忙接过穆辰手中的玉佩。手中温润的触感告诉她，此物定然价值不菲。

正要想感谢那位时，那位青年早已带着他的伙伴离开，消失在茫茫人海。

而哪个身形挺拔的少年，则一直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