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奏（1/1）
加入这个不过百人的小团体，阿万兹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不适。
正如克罗和沃尔芬舒特所说，大家都对未来失去了希望，谁会在乎队伍里多出一个奴隶？
虽然作为新人，一些诸如劈柴烧火的脏活累活都要由他来承担，但在过去的五年里，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压力，而且不需要担心每日食物，这样的他反而感觉比过去要轻松的多。
虽然作为斯塔菲亚家族里唯一的一个外人，但克罗并没有强求他和大家步调一致。
也正是在和家族成员们朝夕相处的这段时光里，阿万兹体会到血族和人类的诸多差别。
比如血族在非吸血时候喜欢食用凉食，无论是行动力还是战斗力都比人类要强得多，夜晚没有盖被子的习惯，都是张开翅膀包裹自身，而且在被赶出斯塔菲亚镇以前，他们从未有点燃篝火的习惯，因为火焰的温暖对他们而言毫无作用。
按照克罗的说法，他要求点燃篝火，是希望用光芒唤醒族人心中的希望，但收效甚微。
沃尔芬舒特也是不止一次地找到阿万兹抱怨，说他知道族人们心中所想，无非就是失去了家族代代相传的土地，像落水狗一样被赶出去，无法接受这样巨大的心理落差造成的颓废。
族人们越颓废，家族力量越衰弱，夺回领地的希望就弱一分；每当夺回领地的希望减弱，族人们也会更加失望和颓废，家族力量更加虚弱。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以前大家还可能在族长的激励下强行打起斗志，现在就算是父子二人拼命地吼，他们也只会像是木头一样听命行事，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积极性。
阿万兹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楚，明白如果斯塔菲亚家族继续在绝望中衰颓下去，不等村镇里的那些贵族动手，斯塔菲亚家族自己就会灭绝。
不过，为了解开一些疑点，他还是想办法从沃尔芬舒特那里得到了一些斯塔菲亚家族的秘辛。
据说在以前，斯塔菲亚家族的实力相当强悍，尤其是个体战斗力，就算是放在整个拉法蒂亚大陆上也是颇有名气。
当然了，这也养成了族人们骄傲自满，眼高于顶的性格，家族强势时期就到处惹事，激化矛盾，加上当时的族长也是好战性格，所以理所当然的，斯塔菲亚家族和大多数贵族都结下了梁子。
后来，拉法蒂亚大陆陷入混乱，趁着中央失序，群龙无首，斯塔菲亚家族迅速被各方贵族排挤和敲打，寡不敌众之下，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现在的斯塔菲亚镇——家族唯一保留下来的封地，在这里苟延残喘。
也就是说，族人们这种精神状态早在仍占据斯塔菲亚镇的时候就已经显现，只是当时还不明显，至少还能在这里作威作福，缓解压力。
当然了，那是以前。
对于斯塔菲亚家族的成员来说，没有什么比家族的荣耀更重要。
记得斯塔菲亚家族的老祖宗曾经说过：“斯塔菲亚家族要么让拉法蒂亚大陆铭记，要么就从拉法蒂亚大陆彻底消失”。
失去了荣耀和恢复荣耀的希望，难怪他们如此颓废。
现在的斯塔菲亚家族，就缺少一个机会，一个恢复荣耀的机会。
至少，要给大家以希望。
现在阿万兹只能祈祷，这个机会能来的尽可能早些。否则一切都晚了。
终于，在一个看似再平静不过的夜晚——
“.....你说的是真的？”
在一旁收拾柴火的阿万兹偶然听见克罗和沃尔芬舒特父子俩的窃窃私语。
“千真万确，父亲，有一个来自镇上的小分队要来这里巡逻，我们应该怎么办？”
“有多少人？”
“大概是有三十四人，为首的二人都披挂甲胄，恐怕.....”
阿万兹明白沃尔芬舒特的后文。
别看现在的斯塔菲亚家族还有近百人，但就算把妇孺儿童都算上，有勇气和斗志拿起武器的也不过十余人，而且能有多少战斗意志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也就是说，现在的斯塔菲亚家族，和这个巡查小分队硬碰硬无异于找死。
“.....能躲开吗？”
将被子裹得紧紧的，克罗这样沉声道。
“恐怕不能，距离太近了，一定会被发现。”
“....躲起来？”
“躲不了，预测行进路线就要穿过这里，很危险。”
“.....”
昏暗的月光下，能看见克罗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一股。
现在的境况确实是相当不妙。
作为族长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这样下去，斯塔菲亚家族一定会灭亡，但他既然还在这个位置，就不能坐看家族在他手里灰飞烟灭，成为历史的注脚。
可是，这又应该怎么办呢.....
“！”
确认消息无误，阿万兹瞪大双眼。
不过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他想要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问一下，那个小分队是不是状态异常的松懈？”
抓紧时间，阿万兹凑过来，低声对沃尔芬舒特询问着。
“啊？嗯嗯.....确实。”
不明白他来掺和什么，但沃尔芬舒特还是回答了他。
“这样就好。”
不管旁边一脸问号的爷俩，阿万兹在心底又默默复盘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搞这个，而且是在如此劣势下，时间紧迫，无法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
经过估算，情况最良好的前提下，最多只有六成胜算。
这就是一次赌博，一次涉及斯塔菲亚家族以及他自己命运赌博。
胜，则一切向好，家族复兴。
败，则万劫不复，家族灭亡。
“阿万兹，你在嘀咕什么呢？这可不是小孩子的游戏。”
克罗皱着眉头。
“我明白，克罗先生。”
下定决心的阿万兹抬起头，脸上是自信的笑容。
就算心底没谱，但至少要这样表现出来，否则别人凭什么信你？
“嗯？”
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阿万兹都能笑出来，他们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满满的不解。
“这其实不是坏事，而是我们斯塔菲亚家族的机遇。”
他很巧妙地通过言语将自己纳入斯塔菲亚家族的一份子，减轻他们接受的阻力。
“机遇？”
“没错，如果我们能够抓住这次机遇，想办法解决这次危机，那么族人一定会恢复希望，不会和之前一样持续性的慢性自杀。”
时间紧迫，阿万兹的语速很快。
“你确定吗？就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我知道，但我现在没时间给你们解释，如果你们相信我，就请听我的话，反正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斯塔菲亚家族是必定灭亡的不是吗？”
阿万兹说话非常不客气，因为他没时间陪他们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一句痛快话，相信还是不相信，选择那一丝希望还是坦然地面对死亡，选择权在他们手里。
“.....”
克罗和沃尔芬舒特面面厮觑，不知如何是好。
事实正如阿万兹所说，如果不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他们只能是死路一条。
但让他们听从一个刚进队没多久的奴隶，多少还是有点心理抵触的 ......
“.....我明白了，你有什么指示。”
不过，相比于家族的存续，那点心理抵触根本不值一提，克罗和沃尔芬舒特在短暂地沉默了三秒钟之后，神同步地立刻点头同意暂时服从阿万兹的指挥。
反正他们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如就让阿万兹来试试。
“很好，听我说，现在先将族人集合起来，不管是否有战斗力，重在参与......”
.......
“！怎么回事？”
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巡查小分队突然发现前方刚刚似乎掠过一团阴影。
作为领队的两人揉了揉眼睛，示意分队先原地修整，他们二人先去一探究竟。
拨开密集的树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仔细寻找。
作为巡查分队，他们的任务是负责检查斯塔菲亚镇周围有没有试图侵扰村镇治安的不法之徒。
说白了，这些人被派出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抓捕曾经的斯塔菲亚家族成员。
只是这几年过去了，斯塔菲亚家族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至少这些人从未见过。
所以说是例行公事，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的职责能起到作用。
“.....我说，你会不会是看花眼了？”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其中一人直起身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不知道啊，或许是我产生幻觉了？”
另一人沉吟 片刻，指着不远处的空地。
“我们再去那里找找看，如果没有动静，那就应该是我看错了。”
“但愿如此啊，我可不希望和那群疯子对抗.....”
即使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听说斯塔菲亚家族的赫赫威名。
一边嘟囔着，他们的身形一边在齐腰高的树丛里穿梭。
夜间，肢体刮动树叶的声音显得格外动听。
只是.....
“！谁？！”
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吃了。
巡逻小分队的甲胄，覆盖范围不过上半身，可不会将所有要害都囊括其中。
.....
“沃尔芬舒特，你去制造动静之后，只要他们的领头自己上前，你就和克罗先生一并藏在树丛里，距离拉长一点，只有在他们移动的时候你们才能缓慢靠近，记住，动作一定要慢，不要惊动他们；如果他们表达出明显的去意，那就加快速度。只要将领头的拿下，剩下的不过是一盘散沙。”
在简陋的地形图上用随手捡的木棍勾勾画画，阿万兹早就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
“那如果领头的没有自己上来怎么办？”
沃尔芬舒特提出质疑。
“他们不会带着一整个分队因为一点小动静搜山寻海，就算有带着人，也肯定是亲信，那就你们辛苦一点，连带着将他们也干掉。”
“......明白。”
“接下来，我们需要等待时机，如果分队里继续出来侦查员探明情况的就如法炮制干掉，直到他们失去耐心......”
......
“.....老大呢，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不见踪影？”
在等了不知道多久，送出去一个又一个的侦查员都不见踪影之后，巡查分队的秩序终于开始出现骚乱。
他们都是打算过来混日子的，都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但根据规定，领队不下达命令，除非确认其已经死亡，否则禁止擅自撤退。
他们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纷纷丢下手头的武器，除了几个放哨的之外。
就这样焦急又烦躁地等待着，直到他们的耐心和心气都被磨平........
“.....算了，就当老大死了，撤撤撤！”
终于是有人忍不住了，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放弃寻找，沿原路返回。
看似一切即将重归平静......
“啊！”
然而，从身后传来的一声惨叫，顿时让所有人的神经再度紧绷。
最靠后的人清晰地看见，有一团影子就像是被人拖拽着似的，似乎是从他身后一头扎进树丛里。
“不会吧？怎么可能？”
因为害怕，他的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
“怎么回事？”
前面的人跑过来，那家伙慌张地描述起刚才他看到的一切。
声音实在是太大，整个分队的人都在第一时间知道了。
“这到底是......”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从前方又传来类似的惨叫声，而且最前面的人也看到了类似的一幕。
因为速度很快，他们没看清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产生恐慌的情绪。
“这.....”
最开始还一副悠闲模样的分队顿时沉浸在恐慌和不安之中。
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将成员掳走，到底是何方神圣？
处于慌乱状态下的他们，当然不会留心注意团队人数。
“唔.....全体警戒！”
随着部分人的发号施令，分队总算是勉强稳定了下来。
所有人几乎不敢松懈，集中所有精神，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刚才的那两人被抓走，环境再度安静下来。
只有夜间的微风与他们相伴，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幻觉。
“......唔.....”
长时间保持这样高度警惕的精神状态，对分队成员的负担不用多说。
本来就是巡逻了一上午的团队，现在又经历了这般诡异的事情，领头的失踪，成员疑似被不知名力量拽走，对于像是他们这样衣食无忧。未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吸血贵族来说，精神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没有明说，但整个分队都是在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克罗先生，你在前面，沃尔芬舒特，你在后面，由在后面的你先行，故意发出惨叫吸引他们注意力之后，立刻躲进树丛里，装出一副分队后方成员刚刚被拽进去的假象；然后等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后面的时候，再由克罗先生你在前面重复一遍，让他们保持高度警惕状态，消磨精神，直到他们松懈。”
“......我有个疑问。”
又是沃尔芬舒特。
“我们的目的不是让他们离开吗？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我知道，但是，如果想要给族人家族复兴的希望，仅仅这点小功劳远远不够。”
说着，阿万兹将手头的木棍用力掰断，眼神流露凶光。
“我们要做的，是全歼他们，一个不留。”
.....
在几乎分队里所有人都已经放松下来的时候，四周突然响起雷霆炸裂般的爆炸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半山腰处燃起的熊熊火光。
“什么人？！”
一波三折，本就没有多少战斗欲望的他们更是被这一系列的奇怪事件搞得肝胆俱裂，握着武器的双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是时候了。”
在山腰处防火地方冷眼观察下方一举一动的阿万兹细不可闻地点头，简单结束刚才的演讲，站起来，举起火把，用力振臂一呼：
“为了家族的荣耀！大家拼死一战吧！”
“哦哦哦哦哦哦！！”
刚刚被演讲挑动过神经的斯塔菲亚族人强撑精神，举起手头简陋至极的武器和火把，借着地形优势，如排山倒海般地冲下去。
没错，在刚才克罗和沃尔芬舒特等人折腾巡查分队的时候，阿万兹一直在给埋伏在山腰处的族人进行巡回演讲。
因为必须要低声，而且他缺少演讲经验，所以阿万兹能说的无非就是家族荣耀在此一举，要么跪着死，要么站着生，孰轻孰重大家都明白之类的。
幸好阿万兹在这段时间已经和他们建立了不错关系，所以他说话才能被听进去，而是效果意外的不错，一谈到家族荣誉，即使是最萎靡畏战的族人也会举起武器。
不愧是将家族荣耀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斯塔菲亚家族。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个巡查分队被族长父子耍得团团转时候，更是群情激奋，阿万兹都差点没控制住。
因为斯塔菲亚家族现在只有不到一百人，所以阿万兹特意让家族中妇孺儿童也都举着火把滥竽充数，而且除了主力作战部队，其他人有条件的都要分开举起两把火把。
只要让下面人认为他们已经被传说中数量众多，实力强悍的斯塔菲亚家族包围了就行。
果不其然，在经历了那些折磨后的巡查分队，看见漫山遍野的火光浩浩荡荡地朝着自己扑来，彻底失去了所有战斗意志，丢下武器四处逃窜。
对方这番完全丧失士气的表现更是让刚被家族荣耀激励过的族人士气大增，个个像是看见猎物的猛兽般扑了过去。
本就不占数量优势的巡逻分队，最终还是在火焰的浪潮中被粉碎。
当最后一个分队成员的脑袋被阿万兹用棒槌开瓢之后，他气喘吁吁地丢下那玩意，斯塔菲亚家族的族人们，包括沃尔芬舒特在内，如众星拱月般靠了过来，他们的眼瞳中和阿万兹一样，倒映着燃烧的烈火。
他沉默着，捡起一根不知是谁掉落的火把，举过头顶，高呼：
“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大片的火光跟随着阿万兹的频率浮动，在寂静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