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女子(1/1)
金金站在另外一棵树底下,极目远眺,野旷天低树,她的夫君远在之外,她不禁喟然,将手中的枝叶奋力一抛。一阵劲风吹过,将她抛出的枝叶掀翻在地。她走了过去,捡起枝叶,再一次全力一掷,原野上的风呼啸而过,似乎故意跟她对着干,重施故伎。如此几次,她遂气喘吁吁,不得不就地停歇。
而后,她自言自语道:“这看来身段过于肥硕同样不好。”原来,她蓦地想起前几天的一件事情。说起来,这件事情跟风气有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仅仅一众衣香鬓影,珠围翠绕纷纷热衷于竞孰之腰更细,甚至,宫人也争相模仿了起来。她的婢女碧云也在其列。对此,她特意备好美味佳肴,当着碧云的面,大饱口福。
她伛偻着身子,好那么一会,才又姗姗走回那一棵树底下。随即,她心想等会见了碧云,是要跟她请教一下这腰怎么个细法。
她自小就是这般直率的性子。时至今日,她依旧将兰兰视为那个服她管教的阿妹。阿母三番四次提醒她,兰兰贵为太子妃,而她是王妃,须遵循礼制行事。她从来都是不在意回她阿母道:“阿母,女儿谨遵教诲。”阿母前脚刚走,她便将这教诲抛之脑后了。
金金是阿姊,就永远是阿姊,兰兰是阿妹,就永远是阿妹。这不!阿妹跟她无话不谈。要是阿妹对此芥蒂,那她们断不可能言无不尽。
可是,岂有亘古不变之事物!海枯石烂,沧海桑田。这不!方才,她因力尽筋疲,片刻之间,就变化陈念。
起首,她隐隐约约觉得她的夫君,当今三皇子宇文霸的声威赫赫,更胜太子宇文懿。在各种场合迎来送往的目光中,她愈发笃定她的猜想。纵然如此,他们可是一母所出,不应该伯歌季舞吗?
话虽如此,她跟阿妹也并非时时百喙如一。种种也不过是琐碎之事,过了便无痕。既然如此,又怎能勉强他们二人时刻同胞共气耶,更何况,他们二人似乎昆仲之情浅薄。
这令她万分头疼。要是换成她的宝儿跟钧儿如此,也就不是什么棘手的情况,她自有办法居中调停。这两小儿若不听话,她就让他们受点皮肉之苦。绝不可能束手无策的。
间或,在温存之后,她忧心忡忡地将此事诉于夫君。宇文霸耐心听她说完,抚慰道:“为夫既无僭越之心,那些风言风语,便不足为信,不足为虑。”
她絮絮叨叨说道:“夫君无此心,别人未必当真。夫君的威武军功可不是相让得来。”
宇文霸一笑置之,不待她说下去,便闭目养神了。
她倒是辗转反侧。郎呀郎!人心隔肚皮,岂可这般草率!既为家妇,那我断然不能就此罢休。
立时,她猛推醒宇文霸,气呼呼道:“夫君这般吊儿郎当,没心没肺,迟早大祸临门。不准睡,得想想对策。”
宇文霸睡眼惺忪,回道:“那夫人可有甚么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哪知宇文霸这么一说,犹如火上浇油,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将宇文霸身上披的被褥一把扯过来,说道:“你睡,你睡,看你怎么睡。”而后,她裹着被褥,径直走出屋外,轻倚栏,长对月,月华青丝泪阑干。
正当她暗自神伤之际,宇文霸的轻声吟道:“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她转过身来,试图抗议一番,不料宇文霸将她揽入怀中,神情说道:“夫人只管放心,我不会让家人有事的。”
她拭去泪水,神色殷殷说道:“夫君,有你这话,我这心就不至于提着,这胆就不至于吊着。”
那晚之后,又有一些接踵而来的境迁,哀愁卷土重来,再涌上心头,千丝万缕理不清。
那一次,阿妹怎么可以那样迁怒于她呢!那还是她的阿妹吗?几个小孩子由于琐碎的事情,从口角之争到互相推搡,也没伤了筋骨。何至于如此?况且,她可不仅仅是呵斥而已,更是痛揍了宝儿,钧儿这两个捣蛋鬼。阿妹怎么那么大的反应?难道是因为康儿的腿疾?
事后,她也郑重其事地跟阿妹说起她的担忧。阿妹笑道:“阿姊,你多虑了。我那时候也是情急之下,才那般反应而已。”
她跟阿妹之间的关系还是犹如一条康庄大道,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然而,果真如此吗?不容她去细思,因为她现在的一门心思都在盼望夫君的尺素。
出征不久那会,尺素隔千山万水,终归还是会到她的手中。近些日子来,尺素难寄,相思无凭。
她不由得垂泪,清风拂靥,婆娑了双眼。远山渺渺,白云沉沉。
下一刻,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分明是来自于婢女碧云之口。难道是心心念念的尺素到了,碧云特意前来相告?
果不其然,那千金不换的尺素此时正被碧云紧紧攥在手中。
只见那碧云来不及喘气,风风火火道:“王妃,殿下的信来了。奴婢一收到,就马不停蹄将信送过来。”
她望穿秋水道:“碧云,快些给我。我等了此信久矣。”
随即,碧云便将那信递到了她手中,她火急火燎就将信拆开。
尽管那信上的笔墨不多,只有短短几句,却可以抚慰那为远征爱郎而牵肠挂肚的一颗心。
过了一会,碧云才问道:“王妃,这殿下都在信里说啥了?前方战事如何?”
她自然晓得碧云这样问的原委,那奔赴疆场的不仅仅只有她的爱郎,更有此婢女之阿兄耶。
“班师回朝了。”她平稳说道。
碧云欣喜道:“殿下与众将士大捷而归。”
她振作精神道:“夫君信中写道班师,那必定是大捷了。”
碧云附和道:“那可不,殿下可是赵国人人皆知,口口相传的战神呀!”
她回道:“什么战神,只要回到自家,便是我说了算。”
碧云笑道:“那是!殿下对王妃,可是事事依从。太子妃可就没这福气了。”
她当即瞪了碧云一眼:“你这奴婢,哪里瞎听来的,可知太子妃可是我阿妹呀。这些话不能再说起,还有也不能跟阿妹的婢仆谈论我夫君的声威。”
碧云悻悻道:“王妃,奴婢也是道听途说,一时不思索,多嘴了。”
她猛然发觉很多事情都是她所设想的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