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主（1/1）

船舱装好，人员清点完毕，就发船了。

庆国洪江自都城起，至祁州而下。因着祁州一带有水患，江流尤为湍急。

船出了都城地带，速度就快了起来，船舱要靠船员们稳定歪斜幅度，可速度快起来，船身始终东倒西歪的。

他们此行宣帝特派了十几艘船。

水流太急，人在船上时而站不稳。宋澜雪在甲板上看了一下日头，计算着还有多久能到。

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扑倒，被身侧的徐清风拽住手腕，拉回身子。

宋澜雪有些微讪，“多亏大人，要不澜雪摔这一下子，家里姐妹该唠叨我了。”

她想着阿瑄，如果阿瑄知道她不听劝告，趁着她随赵琛去查看药材之际，偷着出来，还摔了一跟头，该止着她出门了。

“阿瑄姑娘也是担心姑娘你。”见她站稳，徐清风收回手。

宋澜雪眉眼俱弯，回了个是啊。她算着日程也快到了，船头上实在不稳，不安全。她就唤着徐清风一并回去，两人就一起走到了船舱里间。

经过一间堆放药材的屋子时，里面传出一些异响。

宋澜雪止住脚步。徐清风也停下脚步。见她朝驻守的官兵招了招手，那守卫寻声过来。

宋澜雪低声问他里面可有人？守卫回道无人。堆放药材的，不住人。

宋澜雪又细细听了一阵，她听力一向很好，即便不会武，听力有时也是能胜过会武之人的。

果然，里面又传出来几声细小的嘤咛声...…细若蚊蝇，而且，是随着船的波动...…听起来还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还有一些熟悉...…

她侧身询问徐清风，“大人，这药材都是宫里运出来的吗？未曾经过宫外之人的手吧”

“是，夜里直接运出来的，未曾。”

徐清风见面前的女子眼波流转一瞬，嘴角一弯，像是故意放大声音。她对着那官兵道，

“官差大人，这间屋子的底板不结实啊，你看这都开始漏水了。”

她表现的好似很紧张，“我们不能待这条船了，快召集其他人，弃船逃命吧！”

徐清风和那位官差都一脸疑惑，低头看看脚下，什么也没有啊！不是好好的，哪里有坏。

却见宋澜雪一脸笑意，将手指放到自己嘴唇边，给二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徐清风有些恍然，倒也没出声。

里面的人听见外面突然没了声音，以为他们真的弃船跑了，忙大声呼叫起来，“别走啊！来人啊！这里还有人！”

一边叫一边打开藏身的木箱，冲到门边拍门。

徐清风和宋澜雪对视一眼，这个声音他们都认得。

那官差却不认得，他叫着哪里来的毛贼，拔刀就预备踹门进去捉拿。

徐清风先伸手拦住，开口让他开门即可。那人见大人开口了，想来出了事情也不会怪到他的头上，就开了门。

刚打开，里面的小姑娘就冲到了徐清风的怀里，凄凄艾艾的哭叫，别丢下她。

徐清风本是负手，少女扑的太快，他手也只得在半空中尴尬的半举着。半晌，微微叹气，叫了声“公主。”

宋澜雪只好假装没看见，唤了那个官差一同往别处走去。

“澜雪姑娘！”男人却叫住了她。她不得已又回身。

看见男人有些应付不来，冲她使眼色。她低头忍住笑，顺便行礼，“澜雪见过公主殿下。”

见少女没反应，宋澜雪又加了一句，“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徐清风和他怀中的少女都惊讶了一瞬。

听见宋澜雪的话，少女停下哭诉，从男人怀中抬起头，往他身后看去，“你怎么知道是我？”

说完才知道自己说错了，忙改正道，

“我是说，你说的又见面是什么意思？”

少女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有刚刚泣出的眼泪，欲落未落，小嘴嘟起，还是一个小姑娘的姿态。

徐清风借此机会伸手虚扶她的肩膀，二人拉开一段距离。

少女的注意力在另外一个女子身上，也没反应，径直走到宋澜雪面前，让她起身回话。

宋澜雪站直身子，面前的小姑娘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少年装扮，她此刻着一身桃色裙装，发髻还是双髻，想来还未及笄。

“公主上次的装扮，忘了耳痕。”她眼睛示意她的耳朵，少女伸手摸了摸，确实是，她一直戴着耳环。

可她还是不服气，“那你怎么确定就是我啊，就一个耳痕？”面前的女子垂眸，少女要比她矮一点。

宋澜雪垂眸看她，从少女的角度二人刚好平视。只见她眼眸再次往下望去，停在了自己的嘴唇上面，而后她温柔说道，

“公主的声音啊，声音始终娇俏动听呢”女子说完就温温柔柔的笑着。

少女见她笑的好看，又想着竟然忘了声音变一变，一时也不知道是因为哪般，悄悄红了脸。

“吭吭..是本公主大意了”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借故转开话题，“你叫澜雪？”

“是。”女子恭敬回道。

少女再仔细看她，女子虽始终恭恭敬敬的，但却没有趋炎附势之态。她腰身挺立，不卑不亢。

前些日子，她听宫里好事的宫人说有个叫宋澜雪的清倌，会替人出谋划策。自己一直爱慕徐清风，奈何父皇不同意，她便想着出去找她问问看，碰碰运气。

结果她不在，最后听她回来了，又被太子哥哥给抓回去了。白白错过一次机会。

她见女子样貌甚好，倒不比她父皇的一众嫔妃逊色，气质还有一些像那个深居简出的兰娘娘。

宋澜雪见她一直打量自己，也不说话，等她先开口。

过了一会，似是终于看够了，少女才开口道，“三哥哥呢？”

“毅王殿下在巡查清点药材，也快到这里了。”少女听她回完话，圆嘟嘟的眼睛转了转，回身挽住徐清风的手臂，

“徐大人，我去你的房间避一避吧，三哥哥见到我肯定会恼我的！”

少女嘟着嘴巴，仰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宋澜雪从她身上倒是看出了谢家那个小世子的影子，不免低头好笑。却是被眼尖的徐清风瞧见了。

他轻轻抽回手臂，微微后退半步，朝少女作摄说道，

“公主清誉，微臣不敢亵渎”，然后看着那个一脸笑意的女子道，“澜雪姑娘是女子，公主可去澜雪姑娘那里暂避。”

宋澜雪闻声看去，男人态度诚恳，是在诚心为公主分忧。

被突然指名的女子淡然一笑，端视少女，“若是如此，烦请公主随澜雪移步。毅王殿下该是时候过来了。”

少女被拒绝也不恼，口中说着那好吧，便随和的跟着宋澜雪走了。

徐清风和宋澜雪晚上吃饭时，都心照不宣的未曾开口提那个少女。

阿瑄回房是见到她了，但是一来自家姑娘交代了一下，二来她原本除了宋澜雪以外就不好关心别人，也就没开口说别的。

赵琛见他们三人都不开口，他也不开口。直到用完饭，他才唤来下人，说另准备一份，送到宋姑娘房中去。

宋澜雪见他如此吩咐，也明白他肯定知道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船上都是官兵，他身为皇子，肯定不会不知道的。

夜里船便会靠岸，现在距离到祁州城还有两个时辰。几人就各自回房休息片刻。

等阿瑄回去，那少女已经开吃了。她见二人回来，嘴巴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道谢。

宋澜雪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嫣然一笑道，“公主谢错了人。”

少女听见眼睛放光，“难道是徐清风！我就说他不会一点都不管我！”她神色惊喜，还连声称道饭菜如此合乎胃口。

宋澜雪就像是看着小孩子，轻声回她，“徐大人确实不会不管您。但如此知晓公主的口味，只怕只有...”

少女圆眼一瞪，略作惊恐的望着说话的人。

那女子反而开始安慰她，“莫慌，殿下既然还顾及公主的口味，想必是不会太过恼火的。公主放心。”

少女莫名的就很信任她，放心的大快朵颐。正吃的香，就着宋澜雪的手喝水，抓了她一手的油。

阿瑄看见皱了皱眉，轻轻拉过宋澜雪的手，从袖中掏出手帕，细细地给她擦拭干净。

宋澜雪就由着她擦，女子低头敛眉，神情肃穆。擦完后又一根根的检查。都干净了，才轻放下她的手。

然后又默默掏了另一个干净手帕递给那个胡吃海塞的少女，见她无暇顾及，阿瑄直接放到她手边。

阿瑄一向面冷心热。

门外响起敲门声，“皎皎，可歇息了？”是赵琛。

宋澜雪刚掀开书本，回声应道还未。男人便道要进来。

少女还在桌边吃饭，听见声音就要藏，可终究是晚了一步，男人进房刚好正面撞上她起身。

少女只得讪笑唤他皇兄。男人脸上微沉，也不说话。

她被盯得有些发毛，然后开口笑嘻嘻的叫他三哥哥。

“如此不懂规矩，父皇知道该罚你禁闭。”他故意吓唬她。

“三哥哥，您别告诉父皇，我给父皇留信件说是出宫玩两日的...”

赵琛用手点了点她的头，轻声斥她胡闹。

她道，“我实在想念哥哥，想去看看他。”少女说着嘟着嘴巴，一副要落泪的样子。

她一贯如此，从小就是这样给他们耍赖的。

赵琛闻言也未再怪她。只差人将她带到自己房里休息，说有事情和宋澜雪相商。

少女抬手擦了擦本就未落的眼泪，脸上浮起一抹调皮，“宋姐姐长得好看，做我嫂子也不是不可。”

赵琛有些讶然，暗自回头看那女子的反应。宋澜雪闻言还是一样的浅笑，面上并未异样，赵琛看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他拿扇子敲了敲少女的脑袋，让她快去。

赵沁沅是这样想的。

宋澜雪模样是一等一的。三哥出个门还带着她，若是说他不喜欢，她是不信的。之前三哥身边女子也不少，可没见过出门还带着的。

而且这女子看起来就弱质芊芊的，不太好养，三哥这都不辞辛劳的带着她，肯定是另有所图。

赵琛确实另有所图，但不完全是赵沁沅想的这般。

“沅沅年岁小，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赵琛这话是在解释。

“自然，她也算是我的妹妹。自是不与妹妹计较。”宋澜雪浅笑晏晏，

“表兄并未告知公主我的身份？”

他撩袍坐下，回到是。

赵沁沅是赵瑀一母同胞的妹妹，她母亲生产完她不久就病逝。加上她是宣帝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宣帝和几个哥哥都很疼爱她。

但也养成了她不知轻重的性子。

“沅沅母妃早逝，从小总爱跟在二哥后面。小时候是个糯糯的小姑娘，后来二哥自请去了皇子位，留守祁州，她就变得骄纵，不听话。”

“我听楼中人说过，你此前见过她？”赵琛眸光微闪，问面前的女子。

“是。去荆州之前，公主贪玩，闯了我的马车，被太子拦回去的。”赵琛眼神晦涩不明。

她说的这些他都是知道的。楼中人都是赵琛的手下。

赵琛沉默半晌，起身说道船快靠岸了。他从衣袖里拿出两块面巾，上面有太医院的太医特制的药粉，可以隔绝疫病。

递给宋澜雪，让她戴上。

宋澜雪神情未动，伸手接下。

男人离开后，阿瑄从她手里拿过那面巾，放到鼻下，说道都是一些好药材。

可惜她们用不上。

宋澜雪体内有血玉，可隔绝各种毒药疫病。阿瑄自小在神医谷长大，从小师父给她吃各种补药，她也是个百毒不侵的体质。

但是以防万一，她们二人还是戴上了面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