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柳忆往昔（1/1）

相柳最初遇到的，还是男儿身的玟小六，但他很快感知到，玟小六是女子。

相柳要小夭为他所用，小夭执意要提条件，相柳二话不说就打了她40鞭。血肉模糊之下，小夭说：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有一个条件。

这份执着是相柳欣赏的。

后来，小夭想对付玱玹和阿念，答应帮她的叶十七临阵脱逃，这让她很失望。小夭对相柳说：“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气我自己为什么会有依赖别人的想法，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明明知道今日有多大的希冀，来日就会有多大的伤害，与其这样，还不如靠我自己。”这番话让相柳看到了小夭身上与自己相似的部分：孤寂，落寞。这也让他想起初遇时，小夭说的“我只是一个被遗弃的人的人，我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不得已四处流浪”。

共情也是爱的基础，如果连对方的情绪都无法感知，那就纯属自娱自乐了。而愿意了解，走进对方的世界，是人在爱时，最主观的行为。

相柳和涂山璟，和玱玹都不一样，他的强者姿态始终在，但是他愿意倾听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小人物的独白。

相柳曾经问起过两次，关于被九尾狐囚禁的三十年，每次小六在说时，他想到的都是自己的过去，他在小夭身上寻找自己。

小夭怕寂寞，相柳何尝不怕。他是妖，人人得而诛之。他为了报恩留在辰荣义军里，可军中对他的非议和贬低从未停止。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但小夭在军营看到将士们为死者哀悼送行，瞬间就明白了义军的坚持和相柳的坚持。

到后来，小夭就主动献脖子，给相柳吸血疗伤。小夭的不设防，其实也让相柳动容，他同样渴望有人亲近，有人相伴。

小夭恰好能与他同频交流，他觉得，有个人陪伴也不是坏事

玱玹要带小夭回五神山，小夭曾试图找相柳求救，可当时他在千里之遥的金天谷。等他回来，小夭已经找了涂山璟帮忙，并前往皓翎。

在龙骨狱门口，相柳带伤而来，只说了一句：脚下是大海。言外之意，只要小夭想走，他就能从海里带她走。被拒绝后，又走得干干脆脆。

这是小夭知道的，但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

小夭被重伤后，相柳带着伤去做杀手，赚钱给她买药养伤；

知道小夭无力自保，就专门为她设计弓箭，找金天谷的人帮忙铸剑；

得知那对是情蛊后，甘愿舍心舍命帮小夭引蛊到自己身上。

这些，无论是小六还是小夭，都一无所知，她傻呵呵地以为引蛊到相柳身上，无非是我痛他也痛的事。

涂山璟是不求回报，默默付出的爱人。他能在河边，在海边，一等就是一整夜，他能不问缘由，不计后果帮小夭做一切事情，这样的安心是小夭想要的，也是相柳给不了的。相比较涂山璟和玱玹而言，相柳的爱最大的区别不是她爱上小夭的原因，而是他从不将自己的爱说出口，他的付出从来都不是为了感动对方，只是单纯的想对她好而已。涂山璟满口情话，他轻易许诺，却难以做到，甚至为了防风意映为了家族默认伤害小夭，辜负她的情感。

玱玹重视利益，他的爱三分是真心，七分是利用，他不停地把小夭推向身边的人，先是推给丰隆，然后又推给涂山璟，最后利用完之后又想得到她，他的爱是索取是利用，他从没有真正尊重过小夭。

而相柳，他的爱是自愿付出，从不要求回报，他怕自己的爱给她造成负担，对自己的爱绝口不提，还伪装成交易。

相柳的爱是成全，是放手，是克制。

他一次次地为小夭降低自己的底线，很多人怪相柳利用小夭伤害玱玹，怪相柳伤害小夭的哥哥，可是玱玹和相柳本就是对立方，今日相柳不杀玱玹，明日玱玹就会杀了相柳。

可相柳还是为了小夭数次放过玱玹，明明他有机会杀了他，他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选择留下照看小夭的伤势。

明明知道那是同心同命的情蛊，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将自己的心和命给了她，只因为她说她唯一想祸害的人就是他。

其实，从相柳知道小夭身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们不可能了，他的身上有自己舍不下的责任和使命，可让他就此放下小夭他又做不到。

于是他能做的就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照顾小夭，明知结局不得善终，但还是全力以赴，浓浓的悲剧色彩。

相柳的内心是矛盾的，肯定也经历过无数次的挣扎，可他还是选择了成全，他在小夭面对他前进的时候选择了后退。

他知道自己肯定护不了她一辈子，所以他能做的就是陪她一阵子，他教她箭术，让她有力自保，赋予她一身妖力，让她有处可去；又在玱玹设计伤害璟时，驱策鲛人救下璟，让她有人可依。

他有九条命，有八条命给了爱情，只有一条命给了他的立场，全了他的忠义。明明他是九命相柳，命最多的，可是他却是四个人里唯一死的最惨的，连尸骨都没留下。

他说，将军最好的结局就是战死沙场。他早就给自己预设好了结局，他给不了小夭要的陪伴，也给不了她要的生活，甚至还不能告诉她他的爱意。

他用防风邶的身份去接近小夭，所有相柳不能说出口的爱意，防风邶都能说，他肆意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可又若即若离，似真似假。

他温柔细致，贴心可靠，他愿意花一天的时间陪她选香露，带她去吃巷子里的美食，没钱了就去赌场赢两个人的开销……小夭说，不能一辈子的相依，能有一时陪伴也是好的……于是，他用防风邶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十几年。

相柳知道自己和小夭的立场相左，没办法给她一辈子相依，于是就用防风邶的身份给了她最好的陪伴。

可每当小夭要试探他的感情，逼他表明心迹的时候，他都会严词拒绝，甚至把他们的相处，他的每一次付出说成是互相利用，让她不敢将自己的感情宣之于口，不敢迈出那一步。

明明是他想要救她逃离政治婚姻却偏偏要伪装成是受璟所托，明明是他自己用精血滋养她37年却要伪装成是和涂山璟做的交易……

他驱策鲛人救下涂山璟找的鲛人还是不能言语的，他所有的爱她都不知道，他所有的付出都瞒着她。在大战之前，怕自己的死连累小夭，他用了自己的一条命解掉情人蛊还要獙君借口说情蛊是王母解得。

他消除掉了关于他们之间的回忆，隐藏了他所有的付出和爱意，他让她可以安心的开始新生活，没有任何负担。

相柳有坚定的理想和目标，他是早就知道自己结局的人，即便他对小夭产生了感情，也会很理智。

他在盛典上看到了小夭的真容，那一抹笑，是对自己的鄙夷，是对曾经妄想的嘲笑。

他把小夭骗到海上，也许有那么一刹那想杀了她。让小夭自己游回去，却暗暗跟着，很矛盾，很无奈。

对他而言，凡事越不过他的事业。从前对玟小六的利用是，现在对小夭的放手也是。

本质上讲，相柳和小夭是一样的人。一个为了洪江舍弃自由，甘心去打一场必定失败的仗；一个为了玱玹的大业舍弃自由，甘心陷入权力的漩涡。

从一开始，小夭对相柳就是不同的，她对相柳说了很多不曾对其他人说过的话。对玱玹，是一定要守护的至亲，对璟，则是退出纷乱后，想要的归属。

唯独对相柳，想过靠近，却不敢表心意。

太像的人注定是不能相守的。最后，小夭选择和璟远离世俗，安稳度日，而相柳毫不留恋奔赴自己的命运。

相柳的感情里掺杂了太多考虑，他是真的爱，所以默默付出，也是真的无能为力，所以放手。

“爱的开始是一个眼色，爱的最后是无尽的苍穹。”相柳的动人之处是，他明知没有结局，但还是为小夭做了很多。

玱玹杀涂山璟，相柳救了涂山璟。

小夭知道后，伤心地给玱玹和自己都下了毒。她气息虽绝，心脉未断，相柳将她放到贝壳里，又一次救了小夭。

只是这一次，相柳决定如小夭所愿，他手捏法诀毁掉了小夭在狌狌镜里留下的所有关于他的记忆。从一开始，相柳就知道玱玹迟早会围剿洪江，大势不可逆，他打的是一场根本不可能赢的仗。他与小夭也不可能有未来，他是洪江的军师，小夭是玱玹的妹妹，两人间注定刀光剑影。

玉山上，相柳让獙君说是王母救的小夭。

相柳曾多次往返玉山替洪江拿药。每次相逢，獙君总会邀相柳月下对酌，兴起时还会抚琴弄箫，唱和一番。

当着獙君的面，相柳开始吟唱蛊咒，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冰雪凝成的锋利匕首。

当年玱玹中蛊，因为并非自愿，所以小夭没有真正把蛊种上，而相柳是心甘情愿，想要解蛊只能以命诱杀。

离开前，相柳挥挥衣袖，洁白的雪花纷纷落下，贝壳快速消融，所有关于相柳的痕迹都被彻底清除了。

小夭曾送过一颗冰晶球给相柳，里面一个女鲛人向一个在看另一边的男鲛人伸出了手。这是小夭向相柳表达自己的爱意。

这一次，相柳也做了个冰晶球，美丽的女鲛人身旁站着一个含笑凝视着他的男人，角落里，男鲛人浮在海上，姿态疏离。以指为刃，写下了两行字：

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然后，相柳将冰晶球封入他亲自雕刻的大肚娃娃里，让獙君以自己的名义送给小夭当结婚礼物。相柳对小夭的爱是隐晦的。

他曾带着小夭一起看海上生明月，在海底遨游，去喝酒赌钱，将她的毒药当作美食品尝，然后老神在在地看小夭一脸的挫败感。

正因如此，当相柳知道小夭并不爱赤水丰隆时，他不惜毁掉小夭名节也要阻止婚礼进行，这是相柳狠的地方。

洪江于相柳有恩，于是相柳陪着他，拒绝了玱玹的招安，也相当于放弃了和小夭长相厮守的机会。相爱而不相守，这是相柳可悲的地方。

小夭曾说自己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

相柳便手把手教小夭射箭，救了同样深爱小夭的涂山璟。

当小夭难受时，相柳抬起她的头，温柔地劝慰：

“实在不行就扬帆出海，天高海阔，何处不可容身呢？”

相柳给小夭安排好了所有的退路，然后假扮洪江从容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