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告别虚伪的面纱（1/1）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没有了面纱的遮拦，过往行人出奇的目光让杨玉环稍微有些不自在。
再三犹豫之下，杨玉环终究停下了脚步：
“那个...我能走你后面吗？”
察觉周围驻足痴望的行人们，林暮尘很快就明白了杨玉环的意思，没有多想便伸出手轻轻把她护在了身后。
望着林暮尘那宽阔的肩膀，杨玉环眼中的错愕一闪而逝：
“你...不怕我再杀你一次吗？”
林暮尘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杀我？我都准备放你走了，你干嘛还要杀我？”
“我...”
杨玉环握紧了双手，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随后紧紧攥住了林暮尘的衣角：
“毕竟我是个杀手...你看见了我的行动我原本就应该杀掉你的...”
不过林暮尘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不会的。”
这一个瞬间，杨玉环的内心百感交集。
一方面是对泄露行动的愧疚，另一方面却是对林暮尘手下留情的感激。种种思绪交织在一起，这已经是杨玉环多年来第无数次厌恶自己的身份了。
明面是长安城里风光的琵琶女，面纱下却是明世隐手里最不起眼的一枚棋子。
这么多年来，悠扬的琵琶声早已传遍长安的每一处角落，可飘摇无定的琵琶女，却从未寻到那一方心灵的归属。
只因明世隐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杨玉环便错以为那就是所谓的“信任”，纵使沦为明世隐手中最黯淡的一颗棋子也无怨无悔，心甘情愿为他奉上宝贵的年华...
直到察觉到身后轻微的抽泣声，林暮尘当即停下了脚步。
猝不及防之下，杨玉环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好在林暮尘及时拉住了她。
抬头望着眼前与众不同的那个人，这一刻，杨玉环多想将那压抑已久的内心全部宣泄出来：
“我能稍微抱住你吗？就一小会儿！哪怕一小会儿也好...”
林暮尘没有说话，只是朝她微微张开双臂，在那温暖的怀抱之下，少女霜冻已久的内心仿佛再次被点亮了...
毕竟那些吹捧她的人只是觊觎她面纱下的姣好容颜，神往她琵琶所描绘的盛世美梦。试问真正了解她内心的人，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又有几个呢？
半晌之后，杨玉环这才有些不舍的从林暮尘怀抱中脱离开来。
眼看小姑娘流着眼泪却还努力微笑的模样，林暮尘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总之...走你想走的路，做你想做的事情，简简单单，只是这样就好。”
......
没过多久，两人终于来到附近一家出名的特色小店。林暮尘不了解古代的美食，索性就让杨玉环替他决定今天的午饭了。
当然之所以选择这里，要吃什么在来的路上杨玉环心里就早已经有了定数。
给自己点了一碗鳗鱼宽面，而给林暮尘点的也一样，不过是大碗的。
长安不临海，要想吃点水产可是要小小花费一些盘缠呢！不过若是请那个怪人吃饭的话，杨玉环倒也不心疼。
随便再添几道小菜外加一道清汤，找一处安静的桌子坐下，中午的伙食就算是拍定了。
经过刚才那一抱，等待的时间里，杨玉环不免就有些害羞拘束了。不过林暮尘倒是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随手抓一把花生胡豆什么的，翘着个腿坐得东倒西歪，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
眼看林暮尘这副吊样，杨玉环无奈的揉了揉脑袋：“怎么遇见你这个奇葩啊...”
“这不挺正常的吗？”林暮尘依旧自顾自的剥着花生，“倒是你成天都顾东顾西的呢！”
两人之间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之后的时间就比较轻松了。
面对眼前这个无论说话还是看待事物的态度全都奇奇怪怪的男人，杨玉环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
知道小姑娘生性单纯，林暮尘自然也乐意分享。
在杨玉环满怀期待的目光下，林暮尘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终于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故事：
“其实我曾经也像你一样顾虑他人的目光，不过后来想了想嘛，感觉也没什么必要了。”
“小时候父母工作很忙没时间陪我，那时家里也穷，同龄人都有的玩具，新衣服什么的，我一样也没有。”
“偶尔也会有朋友拉着我一起讨论最近流行的电视节目什么的，我连玩具衣服都没有，当然也是没有看过电视的。”
“那时每当听伙伴们说起这些，我总喜欢找理由回避他们，以为只要这样就不会扫了他们的兴致。”
“当然，即便如此，如此隐瞒亦或是回避，无论多久过去，日后他们依旧会无数次跟我说起这些。”
“听他们口中精彩无比的电视节目，听他们分享家里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因为不曾拥有这些，那时的我大概并不太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
“在多少个安静的夜晚，即便一个人一遍又一遍思考着他们的话语，我始终都无法在脑子里构思出他们所描绘的温暖，也曾几度因为他人想要传递的那份温暖而受到伤害。”
“那时年少，我自是不懂自己的自卑与虚荣。就像孩子总会不自觉攀比自己的家长一样，我绝不允许别人知道我的生活不如他们，绝不允许别人因此而笑话我，绝不承认别人拥有，而我却不曾拥有的一切美好事物。”
“相反，为了体会他人羡慕的目光，在他们面前，我总爱把自己伪装得完美无瑕，一个人的时候即便难过，也要咬着牙坚持下去。”
“然而谎言总会有破碎的一天，直到我最重要的朋友偶然发现我并不拥有那些，当他热情邀请我跟他一起去看看时，我开始觉得他们是在炫耀，是在伤害这样一无所有的我。”
“渐渐的，我开始嫉妒他们，嫉妒那些愿意与我分享美好的人，也开始抱怨我的父母，冲他们发脾气，固执索取什么的...”
“那时的我，无知又可笑，我是知道的。”
“可即便是这样的我，即便像这样一遍又一遍伤害着那些愿意给予我温暖的人，伤害着我最重要的父母和朋友，待到吵架之后，他们依旧会待我温暖如初，并且依旧会给予我那么多无比珍贵的东西。”
“可为什么人总是会心甘情愿去照顾那些一遍又一遍伤害着自己的人呢？无论父母亦或是朋友，他们这样真的很傻很幼稚不是吗？”
“后来我终于长大了，脱离了家庭的束缚，一个人在大城市虽然也过得潇洒自在，只是偶尔仰望星空，聆听雨落的时候，大概也会发觉有那么一丝孤独吧？”
“要不试着主动认识一下别人？认识哪怕一个就好。”
“毕竟要说排解寂寞的话，只和一个人说话应该也可以吧？”
“怀着这样的目的，我开始再一次尝试着结交他人。从主动借出一支笔，到帮忙指导功课什么的...如此一来，只要能再和他人说话果然就不会太寂寞吧？”
“只是人总是贪心的，一旦得到他人一次的给予就会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一旦借出第一支笔就会幻想自己需要帮助时也能收获另一支笔。”
“稍微也回应一下我的付出吧？毕竟我的身边就只有你啦！”
“实在不行的话，我的钢笔再多借你几次，当我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也试着稍微陪我一小会儿可以吗？”
“也许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说，抱歉啊，周末已经有约了，或者会说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或者直爽一点的人大概会说，我又没要求你一定要给我什么，是你自己一直主动付出的不是吗？”
“虽然的确是如此，知道照顾自己情绪，懂得考虑自己的生活什么的，想来他们也不算是笨人。可如果渐渐长大后的聪明者都是这样的话，我才发觉原来以前和笨人相处的时光好像也还算不错吧？至少大多数的时候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孤单而偷偷抹眼泪吧？”
“就像我曾经总是一遍又一遍的伤害着儿时不断向我传递温暖的伙伴以及自己的父母，即便在内心里一遍遍的认为他们愚蠢也好，幼稚也罢。即便如此，他们从不曾改变，而我却因为孤独，终于成为了自己眼中那副愚蠢的样子。”
“人嘛！总是会由幼稚渐渐转为成熟，从奋不顾身渐渐变得明哲保身不是么？我们也总是会由只想一心追求纯真友谊的孩童转变为追名逐利、奉承生活的大人，不是么？”
“愿意无数次听你诉说烦恼的笨蛋并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而愿意在素不相识的时间内就选择相信你的笨蛋更是不常见。”
“至少从这一点来讲，一无所有的我大概是并不讨厌笨人的。”
“或者应该说，直到长大以后我才渐渐发觉这一点，原来自己竭尽余生都在极力找寻的，大概正是记忆深处那样温柔的某个笨人吧？”
林暮尘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有些东西于他人生而言却只是刚开始。
像是未实现的梦想，还未回报的父母，未曾履行的责任，以及未找寻到的共度余生的人。
尽管两人横跨完全不同的两个时代，也有各自的童年亦或是不同的经历...或许有些东西注定是无法相通的。不过当每个人感到孤独时，仰望夜空，至少还有那一轮共同凝望过的白月光是亘古存在的吧？如此一来，在同一轮月光下无数次对峙孤独的我们，又是否会有心绪交织的那一刻呢？
鳗鱼宽面一同下肚，清爽的口感不似长安的风味。无论狼吞虎咽的大口吃还是斯斯文文的小口吃，这些都没关系！
就像杨玉环回应林暮尘那样：
“看你一路上都把无耻演绎到了极致，那在你面前我又何必总小心翼翼的在意吃相呢？”
抛开束缚已久的琵琶女身份，在林暮尘的注视下，杨玉环大口嗦面的样子还挺可爱呢！
毕竟生活里总有太多萍水相逢的路人，既然你的好与坏都不会被铭记，那不妨试着摘下面纱，以你想要的方式痛痛快快活一场呢？
短暂的共餐很快就会过去，温暖的话语却能长存人们心底。
只要敢于抛开虚伪的面纱，相信这份温暖一定能突破重重阻碍，一路传递到珍贵之人心里！
望着林暮尘潇洒离去的背影，即便他身后那不被注视的地方，杨玉环依旧是那样拼命向他挥手道别：
亲爱的路人呐，要是哪天我也能像你一样逍遥自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