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河剑气（1/1）

小院不大，纳得住日月霜华，秋风飒飒，拨动百余翠竹，竹叶如剑，悠悠而下，落在大理石台那一杯清澈明亮的茶汤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手捧书卷的青年安然坐着，不言不语。

青年手中捧着的，是一本名叫《四极风物志》的游记，此书所记载的，便是这片天地的山川地理，神鬼志异，传说逸事，颇有趣味。

西荒，漠北，南海，东山，徐立所处的地方，是东边的大隋朝廷，已经延续了二百余年，有七郡三十六府，定都于景华城。

一条山脉，名曰东华，贯穿大隋境内，四周尚有十余个小国，北有胡人，逐草而居，建立金朝，时常叩边，与大隋争斗，也已经百余年了。

自得了天河剑心诀，已经过了七日，徐立的内气尽数内敛，缓缓流转不休，修为也更上一层楼，已经达到了圆融不显的境界，得益于神魂的强大，早已能一心二用。

身后的屋脊上面，一位麻衣女子抱膝而坐，瘦削精致的脸庞上，那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虚空之处，暗暗出神。

她在等人，等他的师兄，已经七日了，他的师兄还会来吗？徐立不清楚，那个坚毅的刀客，绝对知道，她在这里，或许明日便来，或许永远也不会来。如果来了，徐立会叫他一声师兄，把天河剑心诀给他，至于师兄与师姐有何纠葛，他并不关心，他本来便是恬淡自然的性子，对八卦之事，并不感兴趣。

“少东家，饭好了。”李二喜提着个饭盒，快步进来。

“李叔，今天是什么好吃的？”徐立放下书本，笑着问道。

“少东家，今天味满楼的大厨掌锅，便要了他四道拿手好菜，西湖醋鱼，银鱼紫蟹，牡丹花珠，南北四烩。”李二喜从食盒中拿出一盘盘佳肴，不大的石桌摆的满满当当。

“让李叔费心了。”徐立笑着说道。

“这是主母交待的，说少爷院子里有贵客，徐家虽是江湖人家，也不可怠慢，落了礼数。”李二喜拱手称是，退了下去。

如此说来，还是我沾了师姐的光，徐立摇头轻笑一声，已经跟母亲解释过了，可她老人家不相信，仍是天天满心欢喜的张罗着，他还能说些什么嘞！

“师姐，吃饭了”

“嗯”顾玄英一个纵跃便跳下了屋脊，坐在了徐立的对面。

面对面的二人，无话，只是埋头干饭。

“菜很好吃”顾玄英说道。

“是”徐立仓促答道，只顾埋头往嘴里添饭，吃饭是大事，吃饱才踏实。

第八日，他便来了，徐立的便宜师兄，一手握着刀，一手提着个大大的布包，从院墙外翻了进来，仍是一身泛白破旧的黑衣，但洗的很干净，手中的刀不再是那柄刀，刀鞘很新，没有花纹，漆黑如墨，刀柄也很新，有些泛白，是最廉价的松木。

他跃入徐立的院子，闲庭信步，如同回了自己家一样，径直走到了石桌前，先饮了徐立的一杯茶，又笑了笑。

这个笑非常勉强，徐立知道，这个师兄大概很久没笑了，已经忘了笑是什么表情，扬起的嘴角和冷冷的面容拧在一起，十分难看，皮笑肉不笑，说的就是这种表情吧。

“师兄，我叫徐立”徐立也笑了笑答道。

听到这句话，刀客的眼中有些疑惑，看了看仍然坐在屋脊上的顾玄英，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再度拧起自己的五官，作了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说道“我叫岑飞，师弟。”说完师弟二字，他的眼中浮现出一缕伤感，师弟二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上次是什么时候，应该是他亲手送三位师弟上路的时候，他喊了三声师弟。

岑飞立在院中，双眼盯着屋脊上的那一道倩影。

顾玄英抱膝而作，眸子看着院中那道倔强的身影。

徐立负手而立，盯着这一副画面，场中的气氛有些微妙，二人的目光相交，凭空出现了许多纷繁的丝线，自成一片和谐的天地，把他隔绝在外。

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看客。徐立心想，这俩人，有故事，而且还不简单哩。只一会儿功夫，徐立便在脑海之中勾勒出了一篇恩怨纠缠，爱恨难辨的短篇。你们两个，看还能看出花来？说话啊倒是。

“师妹，这是给你的”岑飞把手中的布包举过胸前，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什么”顾玄英飞身而下，口中问道。

“衣服”岑飞说。

“道歉？”顾玄英说。

岑飞不答。

“还是要东西？”顾玄英又问。

岑飞不答。

“你的刀呢”顾玄英再问。

“卖了”岑飞答道，有些不好意思。

“多少钱”顾玄英问。

“二十两”岑飞答。

“二十两？”

“嗯”

“我是说衣服”顾玄英又问。

“十八两，我还需要一柄刀，所以就。”岑飞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如何说下去。

布包被顾玄英一层一层的打开，一件青衣叠得整整齐齐，料子，花纹，做工都是上乘。

“不错。”顾玄英答道。

“师妹，喜欢就好”岑飞脸上浮现出喜色。

“何时走？”顾玄英又问。

“明日”岑飞答。

“这是小师弟，你指点下罢”顾玄英飞身而起，落到竹林处，并指如剑，削了两根翠竹，扔给了二人。

二人伸手接过竹剑，遥遥站定。

“师弟，出手吧”岑飞手中握着竹剑，气息随之一变，如高山耸立。

“师兄，请了。”徐立也不含糊，自从练了天河剑诀，尚无人切磋，岑飞是个高手，机会不可多得，自然要好好把握，长吸了一口气，早已在胸中酝酿多时的剑招如同流水般，向岑飞倾泻而去。

奔腾的流水冲过礁石，激荡出了千朵白雪，流水不休不止，礁石纹丝不动，初时，徐立的剑招尚有些生涩，一招一式衔接的并不是太好，慢慢的变得狂乱，如同积蓄多年湖泊，突然决堤，磅礴的水流在大地上肆虐不休，纵横不止。岑飞认真的挡着每一式，任他巨浪拍岸，自是岿然不动。

慢慢的，徐立的剑招从狂乱变得圆融，肆虐的洪水突然流入宽阔的河道之中，娴静无波，水下却是波涛汹涌。

岑飞变得无比认真，短短半个时辰，这位小师弟的境界便更上一层楼，如此天赋，也让他暗暗心惊，不由得使出真功夫，天河剑诀信手拈来，两条静静流淌的大河，撞到了一起。

天河剑诀十二式，最后一式便是天河倒卷，此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日头当空，两条河流终于不在试探，纷纷倒卷而去，酝酿着撕破天地的巨浪！

一时间，院子里的空气也变得肃杀起来，两道倒卷的巨浪硬生生的撞在了一起。坚硬的大理石桌被这惊人的剑气所波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翠竹被斩得凌乱不堪，竹叶纷飞不止，被逸散的剑气撕碎!

徐立只觉得胸中畅快不已，多日来参悟剑诀，早已在胸中酝酿了一口剑气，随着棋逢对手，毫无凝滞的使了出来，握在手中的翠竹，承受不住，碎裂开来，一道细细的剑光从徐立手中飞射而去。

“这是剑气！”立在场中的顾玄英眼眸一缩，心惊不已，短短几日，小师弟竟然悟出了剑气！

岑飞自是捕捉到了这一道剑气，也不敢大意，飞身而退，伸手抽过桌上的刀，反身一劈，一抹淡淡的刀光出现，劈斩而下，剑气迎上刀光，逸散开来，坚硬的大理石桌，此刻发出一声闷响，一分为二，碎裂成一块块小石头，散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