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众神之父（三）（1/1）

“不要说话。”黑暗捂住了莫晓瑜的嘴巴，任凭他把绝望和不甘拖入心底。

在床上猛然坐起，头疼欲裂。窗外天光已经照到身前的地板上，闹钟上时针摆动着揭示现在还为时过早。但是再躺下去入睡也是不可能的了，便是起身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昏昏沉沉的走进淋浴间，打开淋浴头，已经有些冰冷的水流从他的发尖滴落，沿着身体的曲线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下面的大理石石板。

随手拿下浴巾，胡乱的在自己的头上和身体上擦了几遍，便系在了腰上走了出去。看了一眼还在床上沉睡着的室友响着轻微呼吸声，走了过去拉紧了卧室的窗帘。

路过自己床位的时候，相框里的照片被伸手拿下，掂量着走出了门，留了一条缝隙。

打开电冰箱，冷蓝色照在他的脸上，也映射出了他眼白里面布满的红血丝。拿出生菜和面包，又蹲了下去从冷冻层拿了几片腌制火腿。

“滋拉”起锅热油，表面还残余着冰霜的肉片被撒在锅面上顿时被烫起了泡，而那寥寥兮烟则是在烟机似有似无的嗡鸣声中慢慢被抽取出去。

黑胡椒粒和盐像漫天灰尘与雪花一样落在了火腿片上，而香气也很快的弥漫了出来，翻了个面。

拿了双筷子把肉拣了出来，放在了黑麦面包上，又将芝士片和生菜叶紧紧的按压在上面，盖上有一层面包片。放入嘴中，细细咀嚼。

身后的室友依旧在睡梦中思索。

“第125次回溯，开始。”闭上了眼睛，任凭意识跌落至黑暗。

耳边的声音逐渐嘈杂，隐约感觉自己的手臂好像在被别人摇晃。“莫晓瑜，莫晓瑜，醒醒！”努力支起手臂，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一张笑眼盈盈的脸出现在视野之内。

“好困啊，我睡了多久了？”伸了个懒腰，将桌子上垫着的校服在空中抖了抖披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你自修课开始之后就一直在睡，老李头都在你身边转悠三四回了，你居然一回都没发现。”

神色有些惊愕，但是很快被自己掩饰下去，毕竟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还是要保持一个稳重的形象。“那你还不叫我。”书包随意的甩在了身后，用右手使劲的揉揉对方的脑袋，“走，哥请你看电影去。”

从手中变魔术般的拿出了两张电影票，像邀功一样的在对方面前得瑟的抖了抖，“怎么还不走啊，去晚了我可就请别人去看了哦。”灯光下她的身影有些朦胧，一如月光般朦胧。

“我还没有说我答应去吧，林棠语同学？”嘴角勾起几分玩味的笑容，他此刻很享受这种氛围，这种在暧昧之中但充满了小心机的氛围。

“那莫晓瑜同学。”趁着月光伸出了手，一如夜里静静开放的海棠花，“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吗。”在这一瞬间，周围的景色仿佛都凝聚和停滞，而行人的痕迹却是匆匆然。

人物如刀锋般具体，背景如奶油般化开。

莫晓瑜怔然，努力遏制住了自己怦动的心和悸动的手，搭了上去。“我能理解为这个是表白吗，毕竟我看那些小甜文里面都是这么写的。”

“看你咯。”少女的眼角弯弯。

当然是要去了，拔腿准备和他开启这个美妙的夜晚，突然感觉大脑一阵刺痛，而眼前的画面也似乎变为了黑白两色。

努力的摇了摇头，可能是睡得有点久有点压迫神经了吧，回家可能要多睡一会儿了。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总是感觉在某些地方有些似曾相识。

“再见咯，今天晚上很开心。”林棠语挥手告别，她嘴角的奶茶渍还没有擦干净，而这句话说完之后在寂静的环境里和昏暗的路灯光下，两人均是安静的看着对方。

上前拿出纸巾擦干净，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和那股软软的气流在中间游荡着。

“走啦。”率先打破了这个气氛，从分叉口的一边走了进去。

“不让我送送你？女孩子一个人回家好像不太安全吧。”莫晓瑜在后面用略大的声音喊，语气中带着几许挽留的意味。

翻了个白眼，“要是被我妈看到了，那我们俩就真完蛋了，明天就要被老李头敲脑壳了。”说完还凶凶的在空气中惟妙惟肖的邦邦的敲两声。

“哈哈哈，那就再见咯。”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明天见，小林同学。”也向后摆了摆手，嘴角还有未完全消化的笑意。

准备趁着夜色正浓赶紧回家，如果时间再多拖延一点怕是搪塞不过自己的父母和狡黠的弟弟妹妹了。却听到了身后皮鞋啪嗒啪嗒的渐近声。

扭头之际一枚湿湿软软的吻也在那一瞬间印在了自己的侧颊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听到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逃一般的身影没入了黑暗的巷口。

摸了摸自己的脸，自顾自的笑了一声。

这个秋天的夜晚太美好了，美好的让他不敢相信这是现实的高中生活。

右手甩着水杯走进楼道，但是那种强烈的恍惚感和从心底漫出的恐慌不受控制的再度凸显，一切都指向过于美好的往往只是幻相的真相。

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吊坠，而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向他的脑海里面涌过来。神色俱变，全身以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速度冲出门外。

林棠语还走在漆黑的巷道里，虽然她之前口中所说的怕被父母看到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拒绝了那个男孩，但如果莫小于执意要求陪着她回去或许心中的雀跃会更多一点吧。

真是一个直脑筋的猪脑子啊，带着一些娇嗔的口气在心中想着。而自己已经可以看到不远的楼上还闪着灯光的窗户就在眼前。马上就要到家了啊，可惜明天还要早起，不过能看到那个家伙也不失为一个苦涩巧克力般生活中的酸糖。

捂住了她的嘴巴，只留有一个剧烈反抗的身体和惊慌的眼睛在黑暗中逐渐暗淡了下来。

猛烈在她的后颈处一敲，神志瞬间从她的身体里面软绵绵的瘫落了下来，成为了黑夜里任人宰割的羔羊。一点一点的被拉进了更加黑暗不见光亮的角落。

还在奋力的朝着原有方向奔跑着，心脏不停的泵动着，血液从四面八方被聚集到跳动的发动机内，再猛烈的如退潮般散去。

“棠语！”急剧的体力消耗让他甚至没有剩余的氧气可以供应着说出后面的三个字，只能在嘴巴里面不停的喃喃这两个字。

月光依旧温柔的照着这世间，也照在了剧烈奔跑的人和被幽深巷道所遮掩的黑暗。

萧瑟的秋风与被汗水浸湿的校服服帖的贴在了少年的皮肤上，橡胶质的跑鞋底与柏油马路摩擦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心脏突然停止跳动，在眼睛看到眼前景象的之前，心脏刺痛的停止了跳动。

带着黑色卫衣帽子的男人放下了摊在身上软绵绵的林棠语，无力摔落在地上，她的眼睛失神的看着迟迟赶来的莫晓瑜，瞳孔在眼白中无限放大，而嘴唇已经因为缺氧憋成了青紫色。

看了看地上的少女凌乱的衣服，裸露的皮肤，与这黑暗肮脏的巷道和同样肮脏的男子形成了强烈对比感。就像卑劣的硕鼠偷吃了圣洁的琼玉，白皙上到处都是欲望的痕迹和被勒紧到通红的粗麻绳线条。

“啊…”说不出话，只能感觉一股热气与冷气同时堵在了自己的嗓子眼，他的眼睛逐渐被红血丝所取代，宛如一只被逼进陷阱的困兽。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冲上去把拳头对向那个男人的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那个男人一脚踹翻在湿辘辘的马路上，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无力的看着他一边将一只脚牢牢的踩在了自己的脸上，另一边看着他解下裤腰带向着两人撒了一泡尿。

“就这样子还想英雄救美？”他出言讥诮，语气中满是不屑和深重的蔑视。“还不如赶紧趁热享受享受这个女孩子吧，哈哈哈哈哈。”笑着离开，抖了抖自己，系上了裤腰带，再次没入了黑暗之中。

他好像是坐在了警察局的椅子上，冷峻的灯光照着他。

他好像是坐在了抢救室的椅子上，看着抢救的红灯光逐渐灭下。

他好像是坐在追悼会的椅子上，任凭她的父母死命的敲打自己又被他人所拦下。

“还我女儿啊！莫晓瑜！还我女儿啊！”母亲无力的哭喊着，而在她的面前是一如往日般生动的林棠语。

站起身来，慢慢靠近了冷藏柜，隔着玻璃抚摸她的脸。没有眼泪流下，她今天似乎很好看，很想去感谢一下为她化妆的那位入殓师。

生前是一个很喜欢打扮自己的女孩，每一次在臭美完之后，都会举着镜子扭过头问莫晓瑜。

“好不好看啊，小莫同学？”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又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打扮起来。

她那个时候疼不疼啊，她可是很怕疼的，每次擦破皮或者崴到脚之后都要莫晓瑜帮她上药和揉搓。

怎么回事呢，自己那么喜欢的人怎么昨天还去看电影今天就只能隔着玻璃看她了呢，怎么回事呢。

如果有神的话，能不能赊下自己所有的未来，让他能再见她一面啊。

无数的信仰值瞬间填充满了莫晓瑜，而眼泪也像不要钱一样的随着雨水打在了地面汇集成的小水坑上，而那些令人惋惜的信仰值也像是在为这种强烈情感而哀嚎。

“第125次了，这次回溯之后你的情感障碍就可以解除了，而这也是最后一次你可以在意识空间里面摸到她的脸了。”

“说声再见吧。”

林棠语翻下帽子，主动抱住了眼前呆滞的青年，身影如光点或秋叶般散去。

将口中咀嚼的食物吞了下去，但今天的三明治。

好像比往常更加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