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讲台，新教学（1/1）
“还是早点去报到，学校领导好安排住宿。”郑光祖这样想。
一九九一年八月二十六日下午四点左右，郑光祖在陈清秀的陪同下背着行李来到了坡头中学。
这是一所去年新成立的中学，地址就在坡头中心小学背后的斜坡上。坡头乡以前是没有中学的，只是在中心小学附设了初中班，每届一个班。因为是刚建立，坡头中学虽然占地面积比较大，但没有一幢像样的房屋，乍一看，像个废弃的养殖场，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学校的味道，还不如陈安小学，这里连一块上体育课的操场都没有。一幢盖得歪歪斜斜的二十多米长的两层楼高的石头房子就是教楼学，有八间教室，一层楼有四间。教学楼背后的坡上有一块比较宽一点的场地上刚建了一些用篱笆围成墙，顶上盖着石棉瓦的简易房子。这是为今年扩招学生而建的，是教室和学生宿舍。教学楼的对面正在建盖一幢新房子，工地上有一些工人正在施工。看样子，这座房子修好了会比较大，说这是新建盖的集办公、教学为一体的综合楼。教学楼左边有一幢不怎么大的钢混结构的两层楼房子，说这是教师宿舍楼，这是学校最好的房子。学校里暂时没有办公室，老师们都是在自个儿的宿舍里办公。
因为还有两天才收假，学校里没有几个人，感觉空荡荡的。正当郑光祖和陈清秀四处张望，想找个人询问一下要到哪儿去报到的时候，有一个人从教师宿舍楼走出来。郑光祖见到那个人，立刻迎了上去：“老师，请问要去哪里报到，我是新来的。”那个人对郑光祖说：“哦，新来的？就是向我报到的，请跟我来。”那个人说完就往回走，郑光祖和陈清秀跟着那个人进了他的宿舍。
那个人从他的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教局下发的文件，问郑光祖：“请问老师你叫什么名字？”“郑光祖。”郑光祖回答。“哦！你就是郑光祖？有的有的。”那个人边找文件上郑光祖的名字边说：“久仰久仰，去年我刚调到这里来时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郑光祖：“请问老师贵姓，怎么称呼？”那个人说：“免贵姓李，名荣光，是这里的副校长。”李荣光副校长在文件上找到郑光祖的名字，抄写在他的笔记本上，然后对郑光祖说：“郑老师，不好意思，我们学校的教师宿舍非常紧张，只有两小间空宿舍。这一次从小学调上来的教师和新分配来的教师共有十一个，宿舍根本不够分配。经学校几个领导商议了一下，把学校里的一间教室腾出来作教师集体宿舍，你们从小学调上来的七位老师就住集体宿舍，新分配来的四位教师，我们要多关心一点，毕竟他们是刚参加工作，而且他们还有两个是女生，就让他们住教师宿舍，两人一间，你们七位新调来的老教师就多多包涵了。”郑光祖说：“没事的，我听从学校的安排。”李荣光看了一下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陈清秀，问郑光祖：“这小姑娘是……”郑光祖急忙说：“哦，这是我的朋友，陈安村的。”李荣光说：“是你的未婚妻吧？好漂亮，你们俩很般配的，郎才女貌。”郑光祖不作声，不说是，也没说不是，也没说“谢谢”。陈清秀听了李荣光的夸赞，却羞红了脸。
李荣光带着郑光祖和陈清秀去看宿舍，他们走上教学楼二楼，李荣光打开一间教室。教室里的课桌椅已经搬走，里面摆放着七张木床。李荣光对郑光祖说：“你随便选一张床睡，学校没有办公桌，你可以自己抬一张学生用课桌来当办公桌。”
郑光祖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想：“要是我睡里面，出进肯定会影响别人休息，不如我干脆睡房门附近的这一张床。”于是，他把他的行李放在房门附近的那一张床上，然后对李荣光说：“书桌倒是要一张的，不然没地方备课和批改作业，再说，洗漱用的口缸都没地方摆，椅子可以不要，可以坐床上的。”
完了，郑光祖问李荣光：“李副，其他的新调来的老师还没来报到吗？”
“你是第一个，估计其他教师也会在明天来报到了。”李荣光说。
……
从此，郑光祖告别了小学讲台，成为了一位中学教师，走上了中学教室的讲台。他在坡头中学待了30年零6个月，直到退休，他见证了坡头中学从一无所有到一步步走向设施齐全的现代化学校的发展全历程。
让郑光祖最高兴的是，陈安小学毕业班的学生升学考试成绩都比较理想，全班49人都上了中学录取分数线，全部被坡头中学录取。
对于坡头小学六年级的学生来说，他们更是双喜临门。他们在收到中学录取通知时，还听说他们的班主任、陈安小学校长郑老师也调到坡头中学任教了。他们既高兴又激动，纷纷奔走相告，分享着内心无法抑制的喜悦。他们本来以为上了中学，就会离开相伴他们六年的、他们敬爱的班主任郑老师，他们正愁着上了中学，就再也看不到郑老师的音容笑貌，听不到郑老师的谆谆教诲呢。没想到，郑老师又要和他们一起在坡头中学共度三年时光了，这能不让他们高兴吗？
郑光祖对他的学生更是有着深厚的感情。他见到坡头中学校长何元庆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求不要把陈安小学来的学生分开，让他们都分到同一个班，并要求让他担任这个班的班主任。校长何元庆也是通情达理，说：“我理解你对你的学生的感情，让我先考虑一下，把他们都安排在一个班，这样会不会有利于学校教学，只要有利于教学，我会考虑你的请求的。但还是要和其他几位学校领导通个气，问一下他们这样做是否合适。”
学校领导们也算是通情达理，为了照顾郑光祖及其学生们之间的感情，在开学的第一次全体教师会议上，校长何元庆宣布班主任名单时，郑光祖就在班主任的名单里，任初一（3）班班主任。在初一（3）班的学生名单里，全班56人，其中的49人就是来自陈安小学，也就是说，郑光祖的学生一个不落，全部分配到了初一（3）班。这样，坡头中学91届初一（3）班成了一个有那么一点点特殊的班级。
去年成立坡头中学时，全校学生人数才两百多一点，初三年级一个班，初二年级一个班，初一年级两个班，共四个班，初三和初二是由小学附设初中班转来的。但今年一下子招收了三百七十一名新生，分成七个班，这样，坡头中学今年的在校生人数共计达到了五百三十多人。学生增多了，教师的人数也增多了，由原来的十六人增加到了二十七人。
按学校的安排，郑光祖任初一（1）班和初一（3）班的语文和历史两科目的教学，并兼任初一（3）班班主任。郑光祖的教学任务是比较重的，当然，其他教师的任务也不比他轻，基本上都是担任着相当的课程。
因为条件受限，当时坡头中学的老师们的生活是比较艰苦的，特别是单身教师们。当然，虽然是比较的艰苦，但也是苦中有乐。
郑光祖等从小学调上来的七位教师，有三个是来自于坡头学区，包括郑光祖，他们虽然以前不是很熟悉，但还算是相互认识；有四个是从外乡调配来的，其中有一个名叫肖文政的是郑光祖读中师时的同学。郑光祖和肖文政都没想到过，毕业几年后，老同学会在同一个学校教书。这七位老师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没有代沟，同住一个宿舍，有说有笑，非常的开心。而且谁也没有因为住宿问题而怨声载道、牢骚满腹，也丝毫看不出谁有半点的烦恼。他们反倒认为，年轻人同住一个宿舍，是一件很浪漫、很有趣的事，临睡前，他们还可以交流交流思想，或是说说笑话，把白天上课时碰到的有趣的事分享给大家。因此，他们给自己的这个集体宿舍起了一个好听又浪漫还富有诗意的名字叫“三味居室”。有人干脆在他们宿舍的门头上用粉笔写上“三味居室”四个字。从这四个字的意思中，人们都体会到了这个教师集体宿舍里趣味无穷。
更让这些年轻人觉得浪漫的是，他们在睡觉时，有的人半夜会被别人的鼾声和梦话惊醒。听到梦话的人，第二天临睡时会把前一夜所听到的梦话当笑话讲给大家听，让大家在愉悦的气氛中轻松入眠。后来，他们乐观地把自己发出的呼噜声和做梦时讲的梦话戏称为“三味居室夜间交响曲”。
为了解决单身教师的伙食问题，学校里专门为单身教师们在一间简易房里开了一个小食堂，并从村子里请了一个女炊事员为他们做饭菜。女炊事员是个年轻姑娘，性格开朗，在小食堂吃饭的小伙子经常爱和她开玩笑。在小食堂就餐的单身教师占了全校教师总数的一半，他们只要每月交一定的伙食费，就可以什么也不用管，只管到时间来吃饭就是了。因为不用为吃饭问题操心，单身教师们有了足够的时间备课和批改作业，有时还可以抽出点儿时间来一起出去到学校附近的小路上散一会儿步。
虽然与郑光祖同室的其他六位老师，七、八年以后都相继离开了坡头中学，或进了条件好一些的学校，或调到外县中学教书，或改行进了县城工作，但郑光祖至今依然还清晰地记得他们的名字。这几位老师，他们分别是来自坡头学区的张永权、杨勇，来自外乡的胡兴平，龙志明、曾清明、肖文政。
郑光祖向来就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他把所有的相遇都看作是一种缘分。上中学时，他庆幸自己遇到恩师杨永勤为他指引奋进的方向；在陈安小学教书时，他庆幸自己遇到李旭阳、林少冲、李志亮、龙志兴等人对他在学习上、工作上和生活上给予莫大的支持与帮助；现在，他又庆幸自己遇到一群与他一样有着共同理想的年轻人和他共度难关。他认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缘分，都是美好的相遇。
“叮铃铃——”一九九一年九月二日星期一的上午八点整，新学期开始的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郑光祖走进了初一（3）班教室，教室里顿时响起了清脆、响亮的、经久不息的掌声，郑光祖也跟随着同学们掌声微笑着鼓起了掌。今天的掌声可不一般，这是欢迎的掌声，是重逢、相聚的掌声，是相互鼓舞、鼓励的掌声，是继续拼搏、奋斗的掌声。
郑光祖停止鼓掌，同学们也渐渐随着停止鼓掌，等教室里完全安静下来，郑光祖开始讲话了：“同学们，大家好，看到教室里座无虚席，看到同学们如此精神饱满，我非常高兴。现在，我向大家作个自我介绍。”
“老师，你太幽默了，好像我们以前不认识似的。”李志学笑着大声地对郑光祖说。听了李志学的话，来自于陈安小学的学生们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郑光祖却半开玩笑说：“我们以前认识吗？你是谁呀，叫什么名字？你是第一天走进中学的教室，我也是第一次走上中学的讲台，我们以前怎么可能认识呢？不信，你问问你左边的那位同学，他以前见没见过我。”
李志学左边的那位同学听了郑光祖的话，轻轻摇了一下头，表示他没见过、不认识郑光祖。这时，来自于陈安小学的同学们立刻明白了郑光祖话里的意思，不再笑了，也不再说话了。
“好了，现在我们言归正传，我向大家作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郑光祖开始向全班同学介绍自己：“我，名叫郑光祖，性别男，汉族，今年刚满30岁。从今天开始，我有三个职务，第一个职务是任初一（3）班的班主任，也就是你们班的班主任；第二个职务是任初一（1）班、初一（3）班的语文课教学；第三个职务是任初一（1）班、初一（3）班的历史课教学。”他边说边把自己的名字和所任的科目、班级写在黑板上。
郑光祖诙谐、幽默、大方的自我介绍惹得全班学生“哈哈”大笑。轻松、愉快的气氛一下子拉近了师生的关系，让以前没见过他的学生也瞬间感觉他们的班主任十分的可亲可敬。
“老师，你的职务真多。”一个郑光祖还不知名的学生说。
“是的，但这算不了什么，我以前的职务比现在还要多呢，以前，我既要当班主任，又要当语文老师，还要当数学、劳动，音乐、体育、美术等等很多课的老师呢。”郑光祖说。
“老师，你真厉害。”又一个郑光祖不知名的学生说。
“当然厉害，而且必须厉害，不然，你们怎么会厉害呢？学生要想厉害，老师必须、一定要厉害。老师不厉害，学生就不会厉害，你们说是吗？”郑光祖的话又一次惹得全班学生“哈哈”大笑。
就这样，初一（3）班的第一堂课在活泼与欢快的氛围中开始了。
“好了，大家已经认识我了，下面轮到我认识你们了，我念到谁的名字，谁就站起来作自我介绍。”郑光祖特意点他还不认识的那七个学生的名字：“白祖贤。”
名叫白祖贤的学生站了起来。郑光祖对他说：“你作个自我介绍吧。”
白祖贤：“我名叫白祖贤，13岁，汉族，家住坡头村。”
“好，请坐下，下一位，李四珍。”
李四珍站起来：“我名叫李四珍，14岁，彝族，来自龙树坝村委会上广坪村。”
“请坐下，下一位，李海仙。”
李海仙站起来：“我名叫李海仙，13岁，哈尼族，来自果统村委会小寨村。”
……
认识了他原先不认识的七位学生后，郑光祖说：“好了，以下的同学，我点到你的名字，你报一下‘到’就可以了。”
“陈小明。”
“到！”“李志学。”
“到！”“徐万明。”
“到！”
……
全班56名学生，一个不少。
郑光祖说：“同学们，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今天是大家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是。”
“那么，为什么说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呢？谁来告诉大家？”
徐勇站起来说：“我们从小学生变成了中学生？”
郑光祖：“说得很对，请坐下。”
徐勇坐下后，郑光祖继续说道：“挥别过去，迎接未来，我们以前在小学上学时，每年都要过一个与我们相关的节日，那就是‘六一儿童节’，说明，那时我们是少年、儿童。从今以后，我们上了中学，就不再过‘儿童’节了，而是要过另外的一个节日，叫‘五四青年节’，说明我们已经是长大了，成青少年了。所以说，今天是我们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同学们都静静地认真听着郑光祖的讲话。
“同学们，既然我们已经是青少年了，那就说明我们已经长大了。既然我们长大了，我们无论是做事还是学习都要像大人的样了，要变得更加的成熟了。来到新的学校，我们将会接触新的老师，接触新的科目，也接触更多的新同学。此时，我想，大家必定会有很多的好奇和期待，但更多的是大家可能会对新科目产生一些担忧。其实，只要大家同以往一样刻苦努力，树立信心，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只要我们同以往一样勤奋好学，发奋图强，锐意进取，就一定能战胜困难，一定能让我们的担忧烟消云散。同学们，我们已经是中学生了，我们一方面要继续发扬过去刻苦努力的精神，一方面要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培养自觉自律的好习惯，更加注意自己的形象，要团结友爱，诚实守信，文明礼貌……同学们，从小学升入初中，是一个新的起点，从此，我们要以全新的精神面貌投入到新的学业中，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和更加踏实的精神，迎接新的挑战，追求新的进步……”
经过一周的相互熟悉、认识之后，郑光祖组织了初一（3）班的班委选举，陈小明照样被选为班长，李志学也照样被选为副班长，学习委员是徐勇，体育委员肖永全，劳动委员徐中山，生活委员陈有芬，一组组长徐小妹，二组组长是来自大水沟村委会刘会村的白云，三组组长是来自大石门村委会棕匹寨的许迎云，四组组长车如玉。
班委成员绝大多数来自陈安小学，并且几乎是小学时候班委的原帮人马。
升入中学的激动、喜悦和兴奋过后，来自陈安小学的同学们发现，这里有很多的不如意。一次课间休息，陈小明对郑光祖说：“老师，这里还不如我们陈安小学好，你说是不是？”郑光祖问陈小明：“你说是哪里不如了？”陈小明回答：“这里连一块操场都没有，我们在陈安小学时，你们老师天天带我们学生跑早操，上体育课，打篮球等。但在这里，除了上课，什么也做不了，这里甚至连喝水都很困难。”郑光祖说：“是的，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这里是刚建立的学校，一切都还不完善，以后慢慢会得到完善的。”
虽然在回答陈小明时郑光祖说的很轻松，但陈小明的话深深触动了他的心。是的，这些正处于生长时期的孩子，他们不仅要专心学习文化知识，还应该锻炼好身体，二者齐头并进，才能茁壮成长。郑光祖坐不住了，他找到校长何元庆，向何元庆转达了学生们渴望有一个锻炼身体的地方的愿望。并试探着问何元庆：“能不能和乡政府的领导商量一下，让学生们去他们的球场上上体育课？”何元庆说：“我抽个时间去乡政府问一下，我想乡政府的领导会考虑的。还有，你跟学生们说一下，安抚一下他们，等我们的教学楼竣工了，教室就全部搬到教学楼了，到时，我们就要发动全校师生把盖简易房的那片场地挖平铲平，然后在那里修建运动场了，让他们耐心等待。我们现在确实是很困难的，学校确实是很简陋的，你看，我们连一个办公的地方的都没有，这哪里像一个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