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将军最后一次上战马(1/1)
郭知运听了凉州都督杨敬述的讲述以后,非常气愤,他想教训一下这帮逃回各自部落,还依然飞扬跋扈的突厥降户。
郭知运缓了缓情绪,深呼吸后说:“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大唐的草原——不分彼此,他胆敢阻止我们这边的牧民——在河西朔方边界放牧——我绝不会允许。”
现在已经是八月二十六了,康待宾被处决已经四十天了,刚开始半个月,这些逃回家的叛军还很老实,最近这二十多天,他们已经来凉州附近以丢失马和羊为名,来讹诈去了好多牧民的马和羊了。杨敬述已写了奏章给朝廷,讲述了这件事,还没有等来回复。
杨敬述说:“郭将军,我看您身体欠佳,还是不要为此事大动肝火了,我已经将此事汇报朝廷了。我向朝廷汇报的是,六胡州附近的突厥降户,近期以丢失羊马为由,来凉州东部地区讹诈牧民的羊马。”
郭知运深呼吸一口气后说:“你应该直接说叛军逃回的人,到河西——管辖之地掠夺财物。”
杨敬述有些为难地说:“我主要是考虑到维护好各方的关系啊。”
“你维护他——他维护——你吗?你——写了奏报——就行了——接下来——我会维护——牧场秩序的。”
接下来的三天,郭知运带病检阅了河西军,向几位副将,讲了一些如何练兵的要领,和战争中如何活用三十六计。
杨敬述把节度使的府上收拾得干净舒适,还请了郎中给郭知运看病。一位头发胡须白了一半,六十多岁的郎中,给郭知运把脉,观察脸色后说:“郭将军,您可是要注意休息养病啊。我给你开几副药,吃了如果效果欠佳,您就另请一位医术更高明的郎中吧。”
郭知运说:“我今年才五十四岁,不会有什么大病吧,我会有数的。”
郭知运让府上的老仆人熬了郎中开的药,喝了,他觉得稍稍有一点好转了。
靠近河西的六胡州一个部落营帐内,几位部落的领头人,正在为逃往突厥还是留在大唐进行讨论。
其中一个穿着突厥服饰,头发披散在后背的矮胖子说:“大当家的,你为何非要投奔突厥呢?我们从叛军中逃回来,有的人是从连谷战斗中逃回的,有的人是从银城战斗中逃回的,有的人是铁建山被困时逃回的,有的人是合河关大战中逃回的,我们丢掉了武器和铠甲,就是一个牧民,我们脸上没有写叛军二字。”
这位矮胖子身边站立着的高瘦子说:“三弟,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我就怕附近部落的人揭发我们。”
矮胖子说:“我们也可以揭发他们啊,康待宾的老巢兰池州,以及附近的六胡州,里面大大小小的降户部落,有哪一个没有参加过叛军的啊?谁揭发我们,我们也揭发他,并且我们否认参加过叛军,不就得了。”
这时候被叫做大当家的,五十多岁魁梧中年男人说:“毗伽可汗很英明,他统治下的突厥汗国,能给我们这些突厥人足够的尊重。我们在大唐属于寄人篱下,很难真正被统治阶级尊重,甚至有时候不被当人!”
大当家的坐在一把披着狼皮的椅子上,所说的这段话,赢得了旁边五位穿突厥服饰,头发散在后背的年轻后生的认可。
这五位后生与刚才站立着,先后发言的三当家,和二当家一样,都是站立在大当家面前的。
五位年轻后生中一个人说:“大当家的说的对,王晙只是因为怀疑仆固都督勺磨,和跌部落勾结突厥,意欲侵占受降城,就假意邀请勺磨等人,让伏兵杀了他们。然后杀了我们跌部落,在河曲一带的降户一千多人。这样大开杀戒,是把我们突厥降户当人了吗?幸好我们这部分跌部落降户没在河曲之地。”
另外几个年轻后生也纷纷议论,支持大当家的和刚才这位后生的说法。
那位高瘦子说:“我认为,我们是不能安心在在这里久留了,王晙虽然现在没有翻脸,但是一旦翻脸,我们就可能遭灭顶之灾了。王晙现在不想攻打我们,只是因为给皇帝老儿看的,让皇帝看朔方境内多稳定啊,这都是他的功劳。可是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
这时候跑进来了一位哨兵汇报:“报告大当家的,朔方节度使王晙,派人发来一份公告。”
大当家的说:“什么公告,请拿来我过目一下。”
那位哨兵把文书递给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学过四年汉语,所以能读懂这份文书的内容,不像大部分突厥降户,能听懂汉语,但不懂汉字的意思。
大当家的读完这份文书说:“这是王晙向突厥降户部落,发的公告,里面讲到,他知道有一些叛军回到部落里面了,只要以后不再叛乱,闹事,既往不咎。一旦有叛乱闹事者,定杀不饶。”
刚才那位指责王晙,在去年杀了太多河曲降户的后生,又说道:“你看,王晙盯上我们了吧?这样的文书怎么理解都行。啥叫叛乱,啥叫闹事?解释权归他们啊。”
这位年轻人一说此话,营帐内的人沉默了片刻。矮胖三当家的,也不再说什么了。
大当家的把文书叠起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我们与王晙之间就只有一层窗户纸,我们参加叛乱的成年男人有五千人,死了一千人,被俘虏一千人,跑回来三千人。我们没有叛乱的成年男人不到五百人,想必我们这样的叛变率,是不会被王晙真正接纳的。”
高瘦二当家的说:“我们再到凉州以西,河西与朔方交界处,以羊马丢失为由,抢一批羊马,然后紧接着带着家人,一起绕到河西军与突厥边界,进入突厥境内。我在今年二月去面见过暾欲谷,他是毗伽可汗的岳父,也是突厥重臣,他同意了我带部落的一批人拖家带口去投奔突厥。”
大当家的说:“好,就这么定了,我们先准备好,以转移放牧为由,向河西北部迁移,在边境之地放牧。到时候抢夺了河西军管辖范围内的牧民羊马后,就直接冲出边界。唐朝北部边界,本来就是靠降户部落的兵力,协助唐朝哨兵把守的,唐朝的重兵驻扎地都是在边境以南一段距离。所以我们不要怕,跑入突厥境内,就安全了,大唐刚和突厥签订了和平协议,不会轻易越境攻打我们。”
九月八日,这一部分跌部落,和仆固部落组成的突厥降户部落,已经以寻找优良牧场为由转移到河西军以北的边境了。
九月九日,三千名精神饱满的突厥降户,骑马掠夺了凉州东北部的一些牧民的羊和马。他们本来是以丢失羊马为由来讹诈的,考虑到这是投奔突厥之前,最后一次抢夺了,就肆无忌惮地明抢了。
契苾部落,以及一些汉族人的羊马被抢了一批。契苾部落上次被暾欲谷率领的突厥军抢过后,训练了两千牧民组成的勇士,这次他们骑马与这部分跌部落军队,与部分仆固部落的抢劫者打了起来。毕竟契苾部落常年不参加战争了,很快被打得四散奔逃了。
在凉州河西节度使府上,郭知运正在病榻上养病。有通信兵汇报,契苾部落因抵抗羊马被抢,和部分突厥降户在凉州东北部展开了大战。
瘦了一圈的郭知运,从病床起来,说:“我知道了——你去通知——杜副将,让他带领一万骑兵,迅速赶去——支援契苾——部落。”
那位通信兵说:“在下这就去通知杜副将。”
杜副将带领一万河西军骑兵,朝东北方向冲去,郭知运在两位护卫搀扶下,慢慢爬上了他那匹枣红大马的马背。
左边的护卫流着泪说:“郭将军,您还是不要去了,您身体好了再去吧。”
右边的护卫也落泪了:“郭将军,郎中不是让你您好好养身体吗?”
“咳,咳,咳……”郭知运一阵剧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