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再见（1/1）

按照潘歆的说法，“那个人”可以让阴魂迷失心智。而且潘歆恢复心智之后，根本想不起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在前往公墓的途中，潘歆一再提醒我，一定要小心“那个人”。

至于“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她已经毫无印象，只知道“那个人”拥有很强大的煞气。

潘歆甚至有点怀疑，在她迷失心智期间，自身阴气可能被“那个人”强行吸取，所以才会导致她的魂魄衰老紊乱。

实际上距潘歆死亡，只有两年时间。

但我见到她的阴魂时，她看起来足有二十五六岁。也就是说，潘歆的阴魂，在这两年里衰老了五六岁。

我想到了阴极成煞，不过潘歆的怀疑如果没错，可能该换一种说法，那就是聚阴成煞。

“那个人”到处收集阴魂，其目的无非是想不断吸取阴气。

潘歆告诉我，我与“那个人”恰恰相反。他从潘歆的阴魂吸取阴气，而潘歆却依靠我体内煞气滋养魂魄。

可见阴气与煞气之间，也是相辅相成可以自由转化。

张健鹏心无旁骛，目光紧紧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和潘歆聊了一路，到达公墓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对于新丧之人，民间自来有“烧七”的说法。

在人死后的第七天，也就是“头七”，亡者将回到生前居住的地方，所以“头七”那天也被称为回魂夜。

之后每隔七天都要祭奠亡魂，多烧一些上路钱，因此叫做“烧七”。

到了“七七”那天，亡魂才真正的踏上黄泉路，彻底离开阳间。

几乎每天都有新丧之人埋进公墓，今天不知道又是哪位亡灵的“七七”。

我把张鑫的魂魄带来公墓，就是希望能在这遇到接引亡灵的鬼差，请鬼差顺道把这孩子的阴魂带去地府。

潘歆一早洞悉了我的想法，她对人世已无留恋，便自告奋勇担起护送张鑫重返地府的责任。

张健鹏在公墓大门牌坊前停下车，扭头呆呆地看着我。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该兑现给他的承诺。

这是他们父子俩的最后一面，一旦见过了，就意味着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下车吧！”我心念微微一动，胸腹间快速涌出两团阴气。

潘歆带着那孩子，一下子就飘到了牌坊后面的台阶。

张鑫看到张健鹏下车，黑紫色的脸上浮起笑意，大声叫着爸爸。

我默默地揉了揉眼睛，脑中蓦然涌现爸爸、姐姐和三婶的模样。我对于母亲的记忆，还停留在她生前的几张照片上。

每次想起母亲，脑中浮现的总是家里那几张破旧的照片。

张健鹏走进牌坊，不等我说话，就直接弯下腰，从两只腿之间看向身后。

潘歆在他低头前一刻，身形一晃，出现在我身旁。

“让他们快点吧，我能感觉到，鬼差已经来了。”

我急忙朝台阶上方看去，“在哪？”

“应该就在公墓里。”

台阶前响起张健鹏的哭声，张鑫站在他身后，父亲俩虽能相见，可是人鬼殊途，始终无法接触到对方。

张鑫还是想抱着爸爸，而张健鹏也将双手从两腿间伸过去，父子二人的手都穿过了对方。

这一幕，就连潘歆也留下了眼泪。

我不忍打断张健鹏与儿子短暂的相聚，满心酸楚地扭过头。

突然台阶顶上阴气翻涌，举目望去，一团黑乎乎的阴气正向下方翻涌而来。

潘歆的身影剧烈晃动，张鑫不由自主地向后方飘走。

张健鹏哭喊着直起身子，想冲上台阶，却又看到儿子的魂魄。

就在他准备弯腰探视台阶的时候，我快步奔跑到他身旁，用力挽住他的胳膊，就往停车的地方拖。

“你放开我，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鬼差来了，让张鑫跟他们走吧！”

张健鹏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我，随后还想转头看向台阶，又被我勾住脖子推上了车。

我抵住车门，从车窗的反光看到潘歆牵起孩子的手，两人恋恋不舍地看了我和张健鹏一眼，这两道阴魂便被翻涌的阴气裹入其中。

但那团巨大的阴气没有立即离开，在台阶下方不停涌动，缓缓变幻出一个状似人形的灰色气团。

那人形高约一丈，四肢分明，头部被牌坊挡住，看不到五官神态。

尽管如此，我仍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令我不敢做出任何举动。

张健鹏在车里包头痛哭，我一动不动盯着牌坊的方向。那个灰色的气团里，隐约传出潘歆的声音。

“我们走了，谢谢你！”

就在声音停下的时候，灰色气团也随之消散。

我长出了一口气，这次来的鬼差，并不像上次遇到的鬼差那样，让我全身无法动弹，这位鬼差竟然还允许潘歆跟我道别。

张健鹏猛地抬头看向牌坊，异常激动地问道：“你听到了吗？鑫鑫叫我。”

我摇了摇头，疑惑地环视四周。“鑫鑫叫你了？”

“是啊，我听到他说‘爸爸再见’。”

再见？这个词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解释，有时候是期盼下次相见，有时却代表再也不见。

我想不明白，张鑫所说的“爸爸再见”，到底该如何解释。

张健鹏擦干了眼泪，我发现他眼中好像又充满了希望。

“小兄弟，上车吧！”

我绕过车头坐进副驾驶，张健鹏一边发动汽车，一遍问道：“你说，鑫鑫来生会不会再做我的儿子？”

这还真把我问着了，看来张健鹏对“再见”二字的理解比我乐观得多。

不过这样也好，人生本来就该充满希望。

回城的路上，张健鹏喋喋不休地说起他对未来的无数设想。

总之他已经想开了，准备尽快跟自己汽修厂的出纳结婚。他说那个出纳一直对他关怀备至，他决定重新组建家庭。

“小兄弟，我结婚你一定要来。等将来孩子出生，你就做我孩子的干爹！”

这种要求我是万万不能答应，我这刑克六亲的命格，怎么敢给人家的孩子当干爹。只好敷衍几句，先蒙混过去再说。

“张先生，我的电动车还在南华小区，麻烦你送我过去。”

“还要什么电动车啊，你要不嫌弃就把我这辆车开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这辆车就当是谢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