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物归原主（1/1）
等国师破开金子山从天而降的时候，水妖早已化成一滩死水了，地上的腥臭味熏得像放了毒。
“让您受惊了陛下。”国师敛眸，虔诚地行礼。
他说完空气都凝滞了一瞬，孟惊棠扒着脑袋上黏糊的海草，充当背景板的角色不吵不闹只眨巴着眼睛看戏。
赢曜睨了他一眼，“国师是看不见贵妃吗？”他长臂一捞将怀里的桃漾打横抱起。
桃漾惊呼一声，小小一团窝在他怀里，他薄唇印下一个吻以示安慰。
桃漾脸上身上全是那粘稠的黑水，他也是不嫌弃。回忆涌上心头，众人皆知那蛟龙族的小将军年少轻狂，傲慢得很，谁都不放在眼里。孟惊棠记得他的母亲是那座灵山里最漂亮的垂耳兔精，这么个看似恣意随性的少年倒也随了母亲，爱干净得紧。
记得一次“表彰大会”，孟惊棠那时跟着容胤，大脑放空喝得迷迷糊糊的，出去透气结果迎面就撞上了姗姗来迟的赢曜。
酒气沾了他一身，他嫌脏，当场就发火了，自那以后在哪儿看到碰上都得被他逮着嘲那么几句。
孟惊棠心里鄙夷他的双标，又不禁想桃漾到底在他心里占了几分地。
“年纪大了眼睛不方便国师可以跟孤提议退出朝事安享晚年。孤也并非那种不讲情面之人。”
他抱着桃漾走了，只留下孟惊棠和国师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哼，妖女！”年过半百的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
说着就消失在她面前。
孟惊棠站起身，拍拍满身淤泥，头发黏在一起像拖了个秤砣在头上一样。
她小心翼翼的抬脚踩了一步，果不其然硬硬的，她伸手一捞，刚刚被她抛弃的螃蟹举着黑乎乎的钳子看着她。
“哎，就只剩咱俩了。”她叹气，把螃蟹拎起来。
这螃蟹通体发黑，不知道跟那水妖在一起多久了，想起宫宴上那红彤彤的蟹肉，孟惊棠舔了舔唇。
窗外闪过一抹白影，她眼睛一亮，扔了螃蟹跟着就翻了出去。
哪曾想外面围着一圈一圈的人，见她翻出来孟盼姿一下就冲上来抱住了她。
“吓死我了，刚刚陛下跟娘娘出来没看见你我还以为……呜呜呜。”孟盼姿哭得伤心，“呕！”后知后觉闻到她身上的臭味，她一下跳得老远。
“你掉粪坑了啊？”孟盼姿嫌弃的捏住鼻子。
萧岚青拍她脑袋一下，赶紧握住孟惊棠的手，“这么凉！快快回府，母亲给你熬红汤喝！”
手被她温热的掌包住，孟惊棠被一件披风罩住，“我也熬！”孟盼姿从她毛茸茸的披风上探出脑袋。
看着她们见她安然才放心下的笑，孟惊棠不知道什么感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四处流窜着，她不由的红了眼。
“你父亲啊去处理后面的事去啦，他刚刚没看见你着急得很，咱们回府等他。你哥哥也在府里等着呢。”萧岚青以为她害怕，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细语的解释着。
孟惊棠点头，“好。”
待回府泡了个澡洗了头，孟惊棠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铜镜前，银环给她打理着头发，“小姐你不知道，那会儿殿里面好多好多人，大家都往外跑我跟大夫人都被挤走啦！”
她嘟着唇，“等出去的时候没看见你可把我们吓坏啦，盼姿小姐说你去救人了，银环害怕死了。”
看着她那泫然欲泣的样子，孟惊棠转过身对着她，忍不住揉揉她的头，笑意盈盈，“你小姐我可厉害了！我爹可是大将军！”
银环瘪着嘴点头，她想起什么，去端了个盘子回来。
“小姐你一定要把这汤喝了，可暖身子啦！”她眼睛亮晶晶的，“时辰也不早了，银环明日早上来为你梳妆。”
又想起什么，银环不放心的叮嘱她，“小姐你要早些睡，明日要跟大伙一起用早膳！”
孟惊棠点头，看着她掩门离开。
银环走后，她无力的趴在桌上，又想起什么麻溜的去拿了一沓符纸回来，她描了朱砂，趴在桌子上写得格外认真。
烛火微动，孟惊棠停下笔，唇角微扬笑得无比纯净。
及腰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后背，时不时落下一缕，她随手撩到耳后。
“夜有点月，知天绘地，形。”
她捏起画得正正方方却还是看起来乱七八糟的符，灵光闪了一下又黯下，她有些丧气的垂下头。谁知那倒下的符扑腾一下又立了起来，一只一只的萤火虫排开形成了一个小光球，在她头顶上转着。
孟惊棠眼睛一下就亮了，她惊喜的取下狐裘披肩搭在身上，便跟着萤火虫的光循着小道一步步往外走。
夜里的风像掺了冰，掠过激起孟惊棠一阵鸡皮疙瘩。
她快步穿过寒风，跟着走到小院里，巨大的桃花树下，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圆月在他身后照着。花瓣应景的落下，打在他一袭白衣上又砸进地上的水洼里，泛起点点涟漪，孟惊棠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红唇微张，孟惊棠呆呆的望着那人，一时忘了说话。
萤火虫落在他肩上消失不见，他抬起手，借着清浅的月光，孟惊棠清晰看见了他腕间那串青色的佛珠。
他抬起含笑的眸，那股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
是他！
今日宫宴里那戴着面具神神秘秘的晟王，是他！
“尊上日理万机，怎会来凡间？”孟惊棠走向他，清澈的眼一望见底。
楼昭笑意盈盈，“这凡间此等热闹我为何不能来凑一凑？”
他低下头看她，“你在找永生鼎？”本是问句，却被他说得肯定。
孟惊棠迎上他的目光，笑眯眯的拱起手，“尊上料事如神！”
满含笑意的眸看得楼昭有一瞬的恍神。
随即便轻哼一声，“魔域的神器遍地都是，为何不去？”
“永生鼎一向是由帝后娘娘保管的。我要造仙髓的话用永生鼎这样纯净的神器更好，更纯洁的灵气仙体更宝贵。”孟惊棠一脸正色，表示自己确实不是嫌弃魔域的神器不纯。
她说完楼昭没应声，她以为他生气了，抬起头踮起脚去瞧他。
谁知楼昭按住她的脸，往下轻轻压了一下。
不痛，倒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孟惊棠怔在原地。
“这有何难？将赢曜杀了把永生鼎从他心里取出来便好。”楼昭眼里燃起火焰，果然小煞星在哪儿哪儿就有乐子。
楼昭的话就像晴天霹雳，给孟惊棠脑袋都炸穿那种。
“什么？你的意思是他把永生鼎封印在心脏里？”孟惊棠惊得跳起来，脑子里突然又想起桃漾。
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永生鼎在赢曜心脏里，她又要怎样做才能取出来给自己。
大脑飞速运转，孟惊棠想不通。
“我帮你剖。”楼昭轻描淡写。
孟惊棠思忖着，赢曜真身本就不是这凡间帝王，死掉之后还能重回天庭，把他剖了确实是个好办法。
可是她都答应了桃漾，想起她祈求的目光，孟惊棠还是纠结了。
“我有更好的方法，再给我一年。”孟惊棠长长的眼睫扇啊扇，她目光从不明了到坚定。
楼昭意外，狭长的眸微眯，“你不想早点杀回去讨个说法吗？”
孟惊棠释然一笑，拢紧了披肩，“重活一世，我更想珍惜当下。”
掌心热热的，楼昭捏着手没松开。
他朝她招手，语气轻柔，“过来。”
说不上是被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迷住还是怎样，孟惊棠想也没想就蹭过去了。
然后就被楼昭掐住肩膀提到了桃花树的分枝上。
桃树受到冲击力，浅粉的花瓣在空中飞了个旋栽进水洼里。
楼昭低着头，劲瘦的手捏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有光照到，流光溢彩。一层浓厚的灵气绕着它旋着，下面吊着同色系的流苏，孟惊棠最爱的青色。
“小海棠！”
带着哭腔的娃娃音响起，一个屁大点的小孩一把抱住了孟惊棠悬在空中晃着的腿。
再见故人，恍若隔世。
她震惊的看向楼昭，忽然一股情绪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物归原主。”
视线在空中交汇的那一刹那，周围好似都变得混沌起来，此刻孟惊棠的眼里除了青玉，便是那站在桃花雨下的白衣男子，她只看得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