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血帕（1/1）

在世人眼中，皇帝所在的皇宫必然是金碧辉煌、载歌载舞，但真实的景象却是一片狼藉。

武国真正的皇帝杨由振犹如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瘫坐在龙椅上歪着头呆呆得看着眼前的一切，身旁的地上摆满了膳食但杨由振丝毫未取。自太师王贵将自己囚于后宫之中至今已经过了十几天，虽然是十几天，可对杨由振而言犹如度日如年。苦难之中让杨由振唯一感到藉慰是自始至终小齐子对自己不离不弃、日夜相伴。这十几日杨由振都没怎么好好进食，也是小齐子不断的劝告陛下保重龙体，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杨由振扭头看向一脸哀求的小齐子，脸上艰难挤出一丝的笑容。

现如今哪还有希望？

常国公杨元徐兵败自杀让杨由振断其一臂，前些时日帝师冯纯在狱中咬舌自尽。断其双臂的皇帝杨由振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再无制衡王贵之力。

一想到此，杨由振心情更是低落，食欲更是不振。见到皇帝始终不肯进食，小齐子更是着急。以皇帝现在的龙体情况来说，还未等王贵出手迫害，恐怕皇帝自己就给自己饿死了。正当二人面面相觑时，杨由振突然开口询问镇国侯李玉的去向。

“陛下，据奴才所知，前些时日王贵矫诏诱骗镇国侯李玉返回，然后派出虎卫将军赵荣伺机伏杀，据赵荣禀报称，镇国侯李玉，他……他……”

“镇国侯他怎么了？嗯？”

杨由振或许猜到了结果，但心中不愿相信帝师留给自己的这柄剑被王贵折断，刨根问底的追问小齐子李玉的结果。

“陛下，赵荣禀报给王贵说镇国侯李玉被一箭穿心而死。”

小齐子将自己得知的事情告诉皇帝后，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身体也因害怕而发抖，等待着皇帝骤风暴雨般发泄。不过让小齐子出乎意料的是，跪了一段时间后，始终没听到皇帝破口大骂也没听到身旁传来异样的声音。小齐子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透过眼角的余光窥视着皇帝，竟发现皇帝此刻无比的平静，犹如死湖一般掀不起一丝丝波纹。又过了一段时间才从皇帝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也毫无波动。

“起来吧。”

得到皇帝的准许后，小齐子按理应该言语答谢圣恩后才可起身，但眼前的皇帝面如死灰心情也是跌落谷底，小齐子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恐怕刺激到皇帝，只得默默起身站在皇帝身后闭口不语。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地上的饭菜也没了热气，冰冷的摆在那里丝毫未少。因为没有进食，杨由振的龙体已经虚弱至极。小齐子看着日渐消瘦的龙体心想不管如何一定要让皇帝多少吃点。突然，小齐子想到一个人，一个远在汴州的受过先帝恩惠的武国皇室之人。如若能传诏命此人勤王护驾，或许可以力挽狂澜救武国皇室于危难之中！不管结果如何，眼下让皇帝吃食才是重中之重。小齐子弓着腰附在皇帝耳边轻声说：“陛下，奴才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拨云见日，救苍生于水火。”皇帝多日未曾进食，身体早已虚弱不堪，依靠着龙椅上已有些许困意，而后听到小齐子说出的话，双眼只是微微挑动一下并未睁开，喃喃自语道：“拨云见日？救苍生于水火？王贵祸乱朝纲把持朝政，朕已无可用之人，哪还能拨云见日拯救苍生。”

“陛下，您别忘了，汴州还有您的七皇叔呢！”

小齐子此言点醒了昏昏欲睡的杨由振，犹如醍醐灌顶。杨由振猛然睁开双眼，顿时面露喜色。

“对啊！朕怎么忘记还有这个七叔呢！”

看着皇帝喜出望外的模样，小齐子心中欢喜不已，遂更是上前一步继续说：“七王爷与陛下皆是武宗帝之后，又是同族之人。而且七王爷当年受过先帝的恩惠，若是陛下下密诏，诏七王爷领兵勤王护驾，如此一来，王贵必然铲除！武国又可恢复往日之昌盛！”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快快，立即拟旨。”

杨由振激动的命翰林院的官员准备拟旨时，猛然想起自己此刻已然被王贵那阉人囚禁于后宫，而且奉命看守传国玉玺的玺官祖百已经遇害。别说圣旨没有，就连传国玉玺都已经脱离皇帝的掌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正当杨由振手足无措时，地面的放在饭菜上的金筷因为突然掉落发出清脆的声音，声音吸引了杨由振和小齐子。小齐子见状赶忙上前跪在地上就要拾起，就在即将拾起皇帝左脚旁边的那根跌落地上的金筷时，却被皇帝弯腰抢先一步拾了起来。杨由振弯腰拾起金筷时并未观察到龙椅上雕刻的金龙，伸手拾起金筷后收回时被金龙刮出一道血痕，顿时疼痛的龇牙咧嘴。小齐子见状赶忙扯下自己的衣袖为皇帝擦拭血迹，口中还不停的自责道：“小齐子该死，让陛下龙体受损，小齐子该死！”

片刻后，杨由振从疼痛中醒了过来，看着自己左手的鲜血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挣脱小齐子的擦拭，从龙袍里掏出一块有些脏兮兮的金丝手帕，而后将手指伸进口中眉头猛然一紧用力咬破手指，左手食指顿时鲜血直流，便开始在手帕上写‘圣旨’。这般自伤龙体的行为让一旁的小齐子更是慌乱不已，赶忙跪在地上朝着皇帝不停地叩首，叩几十次头后小齐子的额头依然是血迹斑斑，但是皇帝仍是没有停止咬破手指的行为。眼见此举不通，小齐子起身便学着皇帝一样咬破手指企图用自己的鲜血代替龙血，却被杨由振阻止。杨由振将心中的屈辱和武国的危亡尽数书写在手帕上。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过后，金丝手帕上已然尽是密密麻麻用杨由振的龙血所写成的文字。杨由振以血为墨、以帕为纸写下这封勤王诏书，写完之后的杨由振因失血过多加上身体虚弱渐渐有些头晕目眩。小齐子赶忙倒了一些温水喂饮皇帝，片刻后，皇帝逐渐清醒过来。杨由振拿着那条满是文字的手帕眼神看向一旁的小齐子，小齐子明白皇帝这是让自己接过，遂伸出双手毕恭毕敬的将血帕接过后便开始小心翼翼的。

“小齐子，小，咳咳咳，小齐……”

正当小齐子还在时，杨由振发出嘶哑的声音呼喊着小齐子。小齐子听到皇帝在呼喊自己赶忙附耳上前听候吩咐。

“陛下，小齐子在呢。陛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杨由振突然握住小齐子的双手，小齐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惊，赶忙跪在皇帝身旁。

“小齐子，此乃朕心血所成，朕命你即刻藏匿怀中伺机逃离皇宫，你务必亲自交给七叔，命他收到信后立刻勤王护驾！不得耽搁！”

“陛下吩咐，小齐子万死不辞！可……”

杨由振听到小齐子有些支支吾吾的语气说词，心中有些疑惑不已，以为是逃出皇宫有什么困难，遂开口询问：“怎么？莫非小齐子是怕出不去这皇宫？”

小齐子摇了摇头，流着热泪回答道：“小齐子不是担心出不去这皇宫，而是担心小齐子若是今日离开陛下前往数千里之外的汴州，即便是骑上千里马，来去时日最快也要五六天的时间，而且季节正值冬季，天寒地冻，小齐子担心没有小齐子的陪伴陛下您的龙体会受损！”

听到小齐子是担心这方面的事情，虽说有些生气可心中仍是浓浓暖意。杨由振回想起来自从被囚禁之后，是谁朝夕相伴不离不弃；又是谁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更是谁在自己心情低沉时哄着自己开心，是小齐子！想到此，杨由振不禁也流下了热泪。心中虽然十分不舍小齐子离开，可想到能斩杀王贵令武国幽而复明，一切都不算什么！杨由振看着跪在一旁哭泣的小齐子，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小齐子的肩膀，拍打三下后，杨由振猛然朝着小齐子的右脸扇过去。

啪！

一张宽大的手掌打在了小齐子的脸上，小齐子应声倒地，捂着脸趴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时突然听到皇帝怒斥：“朕的话便是圣旨！莫非你要抗旨不遵！”

被打蒙的小齐子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朝着皇帝叩首请罪，杨由振心中悲痛万分但还是强装威严怒斥小齐子，命其火速携带血帕前往汴州寻找七王爷杨风。杨由振说完之后强装镇定闭上双眼。小齐子眼中的泪水不断的打圈，领旨后赶忙将血帕藏匿在脚底板之中，而后朝着宫外走去，离去的过程中小齐子三步一回头看向皇帝，见皇帝仍是闭目不理，回首几次后走到了门口，正准备踏出宫门时只听见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外面天冷，别着凉了。”小齐子听见皇帝的关怀话语后并没有停下脚步，流淌着热泪向外走去消失在这漫天大雪中。这是小齐子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没有回复皇帝的话。

待屋外的脚步声消散后，杨由振这才睁开双眼看着小齐子离开的方向，眼中强忍的泪水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一脸哭相的杨由振打量着房中的一切，柜子上摆放的珍瓷玉器以及装饰在柱子上价值连城的玉石此刻在杨由振眼中远远不值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伤感过后，猛然想起小齐子劝告自己注意身体的话，瞧着已无热气的饭食，杨由振终于拿起金筷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在人生低谷困境中唯一能做的事情那便是活下去，只有活着才会有转机！才会有希望！

小齐子离开皇帝后走入这大雪纷飞的世界之中感受着天地带来的寒冷。此刻武明宫外并无宫女太监等候侍奉，或许是碍于天地的寒冷又或是鄙夷皇权的没落，小齐子孑然一身的走在廊道中朝着皇宫外走去。满脑子都是皇帝吩咐自己的事情还有那一声如同亲人般的问候。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宫门处，正当小齐子想要离开之时却被王贵事先安排好的禁军阻拦住。四名禁军交叉着长戟挡住了小齐子的去路，一声呵斥叫醒了小齐子。

“站住！太师有命，任何人不得出入！”

呵斥声将小齐子从温暖拉到了寒冷，双眼顿时充满杀气怒视着眼前四人。心有雷霆杀意但无缚鸡之力。小齐子转怒为笑看着四人说：“各位将军，我乃太师王贵之人，我有要事要禀报太师，还请四位将军切勿阻拦。”

四名禁军听后面面相觑，好像是听说过太师王贵在皇帝身边安插了一人时刻监视皇着帝的举动，但是那人谁也没见过。一时间也不敢确认眼前的小齐子是不是太师王贵安插的那人，但也不敢给小齐子放行，万一认错人到时候太师大怒追责四人可是要身首异处！小齐子看着眼前四人迟疑的模样，心中更是着急不已，此刻多耽搁一些时间皇帝就多一分危险。小齐子催促着眼前四人道：“各位将军，可有想好？”被小齐子催促之后更是不知所措，突然其中一人开口质疑道：“既然你说你是太师所派，那有何凭证？”

小齐子听到这名虎背熊腰的禁军说出这话，顿时有些好气又好笑。

小齐子说：“这位将军，我确实是太师派遣而来。更何况，谁安插细作在他人身边还带有信物？那若是被发现岂不是不打自招？”

小齐子此言言之有理，四人又陷入思索之中。四人并不着急，可并不代表小齐子也不着急。小齐子心中急不可待，再次开口带有威慑的语气催促道：“四位将军，我有紧急事情要亲自禀报太师，若是耽搁时辰太师怪罪下来，你们四人难辞其咎！”四人听后紧张不安，遂露出有些收回长戟的趋势。其中一名禁军想要将此事禀报太师，让太师定夺，可来回时间那么久更何况王贵乃精明之人定会识破小齐子的计策，小齐子赶忙拦下禁军说：“此刻天降大雪，如此小事你贸然惊扰，不怕太师疑你能力不行，责怪于你？”禁军听后不知所措。正当小齐子想要通过时，那名禁军再次拦下小齐子说：“想要通过也行，可敢让我等搜身否？”“搜身？”“对，搜身！”

听到禁军说要搜身，小齐子眉头轻挑一下，好在此刻正是大雪纷飞，如此细微的动作并未有人察觉。小齐子正准备开口拒绝四人，不曾想四人将小齐子团团围住后直接开始上下摸索。先是头冠查看有无物件藏匿；接着是上衣摸索查看有无暗袖；最后是检查裤子有无异物。其中一名禁军故意使坏朝着小齐子的下体摸去，然后对着小齐子露出鄙夷的目光。这番行为让小齐子顿感耻辱但是敢怒不敢言，只得任其羞辱。几人正准备让小齐子脱靴检查时，小齐子赶忙托词说是因天寒导致脚有烂疮浓瘤气味奇臭无比，四人听后连忙后退数步与小齐子保持距离，小齐子见状后坐在雪地上故作要脱靴的模样让四人赶忙呵斥止住：“好了好了，既然是太师之人，那可自由通行，不必脱靴，不必脱靴！”

此刻离开皇宫是重中之重，小齐子也不愿与几人多费口舌。整理好靴子和衣着之后，便大步流星朝着外面跑去。小齐子踩出的脚印没过多久便被大雪覆盖遮掩，犹如从未出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