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老瘸子是谁（1/1）

木兮摊开老伯的手，短而粗糙，掌心老茧遍布，关节粗大僵硬，没有任何柔韧度。

“老伯，这可不是一双灵巧的偷东西的手。”木兮说，“这关节倒很像常年在海边，甚至是水里泡着干粗活，天气一潮就会有股透风的疼。”

阿虎和邢夜紧紧盯着老瘸子。

被这一张诚实的面孔给骗了。最恨的就是骗子，尤其是阿虎，非常不能接受狼心狗肺，拳头已经发出骨骼攥紧的声音了。要不是邢夜拉着，可能这拳直接就出去了。

“那是年轻时的事了，后来我还捕过鱼，你说得对，一年四季都水里泡着。为了活着啥都得做，有时候就是这样。”老伯也不生气，咧着嘴，笑着。

摘完蔬菜，顺手拿来旁边的一盆豆，开始剥豆子。一点也看不出灵巧。但凡打鱼的，也要经常补网，老伯这手，关节炎严重，跟灵巧不搭边，剥豆子都不太好用，更别说细活了。

船上打鱼，撒网啥得靠的是身体的平衡，少一条腿，钓鱼不影响，专业打鱼恐怕就难了。木兮怀疑他的话。

“呵呵，手脚不灵，所以打鱼没几年也没干下去。”老伯不好意思地说，“等于啥也不会，没有一技之长，最后只好要饭，要不到的时候就捡点发馊的，也能对付，总比饿着好。”

“老伯，你父母，妻子呢？”木兮问。

“父母……姑娘，我这个年纪对父母哪还有记忆。又不是那些大富大贵人家，能有父母可以依靠的。我们这种就是被生下来，活不活下就看命了。大家都饿了，你能多饿一天，就比别人有活路。”老伯笑道。

说着这样的话，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笑出来的。

“妻子……”老伯念叨着这两个字，“老光棍一个，哪个大姑娘会跟一个瘸子结亲，至少找个全乎的。”

“真的么？”木兮觉得他说妻子两个字的时候，眼睛中有变化，这种微表情还是没有藏住。这要是测谎仪，准没跑。

“都快入土了，活一天没一天，还有啥假的。”老头继续剥豆子。

老头大有死不开口的意思。他的故事要随着他入土。

“这种毛豆不是这里的吧。”木兮拿起一颗豆子，世面上没看过，菜地里也没看过。

“我家乡的，年轻的时候爱吃。后来各地方找饭吃，再也没吃过，这两年弄到点种子，自己种了点，一会我做，你也吃点，可香呢。”老伯说。

“好啊。”木兮也开始剥豆。这速度和精准度可以看出完全是用手指的人，和老伯的天差地别。

老伯看了好一阵子。

“老伯，你这条腿切下来的时候，流血了么？多么？”木兮继续问。

一边的邢夜和阿虎特别着急，雷厉风行的他们受不得了文火熬慢茶。

“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记得了，姑娘，人老了，记着的事少。”老伯继续笑。

“重要的事，一辈子就一两次，怎么能不记得呢。老伯再想想。”木兮说。

“真想不起来了。”老伯说，“就是一场噩梦。”

虽然是早上，可老伯拄着拐棍，开始煮豆子了。

邢夜和阿虎眼巴巴地望着木兮。

“他要是不想说，怎么来硬的都没用。”木兮早已知道他们俩着急，身世攸关，怎能放心。

一会功夫，老伯端着煮熟的豆子出来了。特殊的豆味弥漫开来。

“我在邢大人府里闻过这个味道。”阿虎忽然说，就是这个味，我当时还想这是什么豆，怎么这么臭。我记得邢大人吃得多，夫人一口没吃。

他这一说，老伯和木兮同时抬头看他。

“老伯，你和刑部尚书邢大人有仇吧？”木兮问。

“谁？谁是刑部什么书？”老伯问。

“画像上的人。大半夜放火杀人抢走两个小孩，还被你看到那个。”木兮说。

“不会吧，那么大官怎么会那么坏呢。”老伯开始吃豆子。让木兮他们吃，没人动。

“我觉得你恨他。”木兮说，“你希望我们找到他，办了他。”

老伯停下筷子：“我哪有那么多心眼？”

“这两个可能就是当初被邢大人抱走的孩子，他们从前的记忆都被抹失了，邢大人训练他们杀人放火，干尽所有坏事。没告诉他们是兄弟，也没告诉他们，家就是被邢大人亲自给烧毁的。这兄弟两人不知道自己身份，一直把邢大人当恩人，给他卖命，次次都是命悬一线，九死一生。现在，如果老伯你知道什么，我希望你告诉我们，也算是还世间点清白吧。”木兮说。

邢夜和阿虎扭过头，不忍听到自己的前尘过去。

蒙着耻辱。

“他杀人就该偿命啊。该死，该死。”老伯说。

“可是，他跑了，不知道跑哪去了。”木兮说。

“那可一定要抓回来啊。坏人不能留在外面。会更坏。应该抓回来，立刻问斩。”老伯说着狠狠咬了一口豆子。能听到牙齿咬合的声音，咬牙切齿。

“嗯，他的坏事还有很多。比你的豆子还多。”木兮看了看他的碗，大半碗煮熟的开花豆子。

老头不断吃豆子，掉倒地上一颗，弯腰捡起来的瞬间，木兮看到他后脖子后面的伤疤。

半个巴掌大，被刀划的，看疤痕大小和状态，像是自己用左手划的。

“老伯，你年轻时也是个狠人啊。”木兮说。

“啥？”老伯又吃豆，地上捡起来的，直接吃了。

“你能给自己脖子上划上几十刀，还不狠哪。”木兮指了指他脖子。

“哈，年轻时也冲动过。”老伯说。

“你是为了要掩盖刺青吧。不想人知道，或者看到原来的刺青。能划掉，说明刺青时间也不长。”木兮说。

老伯吃了最后一点豆子。晃了晃脖子。有点痒。

“还能隐约看到一个‘幽’字。”木兮说。

老伯听完手一抖，筷子立刻掉到地上了。

“不可能。没有字的。”老伯说话的嘴也都发抖了。

“幽——”

“幽冥船也不是什么秘密。老伯何必这么紧张。”木兮缓缓道来，像一把温柔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