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活下去（1/1）
葫芦关。
葫卢关，也叫蒹葭关，是草原与沙漠接合部的一个重镇，是众多商贾经过丝绸之路进入沙漠前的一个重要的物资补给点。
因为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这里商贾云集，一片繁华。
熙熙攘攘的行人，拐弯抹角的街道，对吕宫徵这样一个双目不能视物的瞎子来说，极是不便。
为了方便欧阳玉颜顺利地找到他，吕宫徵特意在一个车水马龙的街道中，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刚坐下不久，一个铜板”当”的一声落到了他的脚下。
原来他双目是瞎的，又拄着一根棍子，衣服也破烂不堪，虽然身边没有摆着一只破碗，也是一个十足的叫小花子模样了！
世界上的好人不少。
吕宫徵坐在街头不到一个时辰，脚下已经有十余枚铜板了。待到天快黑的时候，便有了二十三枚铜板。
包子五文钱一个。
吕宫徵买了三只包子，将余下的八枚铜钱放进口袋内，刚想开吃，却听到一个人的吼声：“哪里来的瞎小子？胆敢趁老子不在时跑到我的地盘上来讨钱！识相的将钱和包子交出来！”
口袋一紧，手上一松。钱和包子已全被那人拿了过去，紧接着“叭”的一声，火辣辣的感觉充盈着吕宫徵的半边脸。
吕宫徵捂着被打痛的半边脸，内心极是苦闷，好不容易被那些好心人当做小叫花子，大半天下来也讨得了二十三枚铜板，肚子饿了刚买了三个包子，没想到到了嘴边的包子不但没有吃成，反而吃了一记耳光。
“小兄弟，在这里行乞那是有讲究的，你得先加入帮派才行。”
一个声音在吕宫徵耳边响起，语气听上去极为友善。
“在这里行乞还要先加入帮派？”吕宫徵心中大为奇怪。
“当然。这个规矩难道小兄弟还不知道？我这么和你说吧，自多年以前，长孙有道创立了丐帮，将天下大多数乞讨者纳为丐帮弟子，自那以后，天下行乞者首先得加入丐帮方可取得行乞资格。而葫芦关这里，正是丐帮的一个分部，为一个叫蒋道理的丐帮五千丐长统管。小兄弟若信得过我祁天下，我这就可以带你去入帮。”
那个叫祁天下的丐帮弟子极有耐心地回答说。
“多谢祁大哥关心，不过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再说我也不想加入丐帮。”吕宫徵十分客气地说道。
祁天下听到我这么一说，愣了一下：“常言道，相遇即是有缘。就算你不愿意加入丐帮，也可以随我去葫芦关丐帮分坛，那里不仅可以为你遮风挡雨，还可以让你有食物裹腹。眼下天已黑了，小兄弟你要等人，也可以在明天天明之后再到这里来等即可。”
吕宫徵听到祁天下说得真诚，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就有劳祁大哥了。”
“我丐帮开帮宗旨就是，天下无家可归之人皆一家人也，愚兄这样做也是遵从我丐帮开帮首任帮主长孙有道帮主的遗志。而且我丐帮现任帮主公羊牛更是古道热肠，视天下无家可归者为兄弟。”
“贵派公羊牛帮主真是菩萨心肠。”
祁天下听了哈哈一笑：“对了，还没有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吕宫徵听了顿时语塞，隔了半晌，说道：“不瞒祁大哥，大约三个月前，我莫名其妙地昏死在沙漠里，被人救下后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并且还瞎了双眼。”
祁天下听了甚是吃惊：“那小兄弟岂不是连自己的名字、是哪里人都记不起来了？”
吕宫徵苦涩地一笑：“确实都不记得了。不过，救活我的那个人叫我地瓜。”
“地瓜。嗯，嗯，这个名字也不错。那我就叫你地瓜兄弟了。”
祁天下带着吕宫徵转了几条街，将他带进一个破旧的大院：“地瓜兄弟，你稍等一下，我去通报蒋道理五千丐长。”
正在这时，忽听到一人说：“祁百丐长，你怎现在才过来？”
话音末落，一个身材高大的乞丐走了进来，身上缝有五个大口袋，正是丐帮葫芦关分坛坛主蒋道理。
祁天下见了连忙施礼：“回五千丐长，小可因在来时的路上遇上了一个招财童子，因比耽搁了一点时间。”
蒋道理瞄了吕宫徵一眼，说道：“招财童子？这个……还没有达到招财童子的标准吧。”
“五千丐长放心，这位只要稍加修饰，即可达到招财童子的标准了。”
蒋道理听了略带犹豫：“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祁天下听了，心领神会地说：“五千丐长放心，此子已经完全失忆，而且双目已瞎，不稍加修饰一番去做招财童子简直是可惜了。”
“好吧，你今天晚上就将他改装成招财童子。正好帮主有令，要各分坛送一名招财童子去零陵分坛。你明天就立即出发，将这名改装好的招财童子送到零陵分坛去。”
“五千丐长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将招财童子送到零陵，并在途中将他培训成为一名合格的招财童子。”
蒋道理听后点了点头，自顾而去。
“地瓜，过来。”
蒋道理刚走，祁天下冲着吕宫徵叫道，语气之中再没有半分友善。
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等待他的命运，是万劫不复？还是万丈深渊？吕宫徵无法判断。
果然，在接下来祁天下对他做的事情，让吕宫徵的心直接跌到了生不如死的冰点。
丐帮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帮众多达数十万，分散在全国各郡各县。刚入丐帮时为最底层的葛衣丐，全身只着一件破烂不堪无口袋的葛衣，每天的任务是行乞，乞讨得来的钱财要全部上缴。
无袋葛衣丐积累了一定的业绩后，便可以晋升为伍丐长，穿有一只口袋的葛衣，五丐长可以管理五名无袋葛衣乞丐，并负责清收手下五名乞丐每天乞讨得来的钱物，完成每月的任务后还可以留成。
五丐之长上是十丐长，管理十名乞丐，穿有两只口袋的葛衣。
十丐长之上是百丐长，管理百名乞丐。祁灭下就是百丐长，穿一只口袋的蓝色葛衣。
百丐长之上是千丐长，管理千名乞丐，穿有一只口袋的青色绸衣。
千丐长之是二千丐长、三千丐长，及至九千丐长，均着青色绸衣，只是身上的口袋从二只增加至九只。
九千丐长之上就是丐帮长老级人物了，均穿蓝色绸衣，其绸衣衣袖上都有会绣有丐帮的标志：破碗。
此外，丐帮之中还有一群最悲惨的人群：招财童子。
招财童子，是丐帮中人对一些先天残疾的未成年乞丐的别称，原因就是那些有先天残疾的未成年人更容易博得别人的同情，每天乞讨得来的钱物往往比十名普通乞丐都多，因此得到了招财童子的称谓。
丐帮中的一些险恶之徒，从中看出了生财之道，往往经过坑蒙拐骗甚至偷抢的方法，弄来一些原本正常的未成年孩子，通过掰断其手脚、烫瞎其眼晴等方法，人为地制造出招财童子。
而吕宫徵，虽然双目已瞎，但四肢完整，还没有达到招财童子的标准。按照祁天下百丐长的话说，还需要稍加修饰。
听到祁天下叫他，吕宫徵知道大事不好，拔腿夺门而逃。但是他双目已瞎，又不会武功，哪里逃得过丐帮的百丐长的手心！
还没有逃出大门，就被祁天下追上，一脚将吕宫徵踢倒在地，一手抓住他的一只脚使劲一掰，只听得“叭”的一声，吕宫徵的一只脚被祁天下硬生生地掰断，人痛得倒在地上……
“叭”的又是一声响起，吕宫徵的另一只脚也被掰断！这还没有完，接着又是“叭叭”两声响过之后，双手是也被祁天下掰断！就这样，吕宫徵四肢全断，双目尽瞎，成了一个合格的招财童子。
做完这一切，祁天下“噫”的一声说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子是个硬骨头，被掰断了四肢你连哼都没哼一声。”
痛，确实是痛。这种感觉中却莫名其妙地有一种熟悉感，似乎他以前遇到过比这更痛的痛！吕宫徵忍着痛，一声不哼，他只想逃离，想去找欧阳玉颜，然后一同去找到她的爷爷，治好他的眼晴，然后去找回他自己，弄明白他到?是谁？
可是，随着祁天下将四肢反转掰断，用铁链将他捆在一个可以滑动的铁轱辘上时，他的心彻底绝望！
“地瓜，我们该去零陵了。”
第二天早上，祁天下来到吕宫徵的铁轱辘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吕宫徵没有回答一个字，事实上从他被制造成了一个招财童子后，他就没再说过一个字。
他只想快些死去，他不愿意做为一个为别人敛财的招财童子。也许，死，对他来说，已经完完全全是一种解脱。
“妈的，怏给老子卖惨，见有人过来就叫人家大爷，求人家行行好，知道没有？你要是不说，你就休想有饭吃，饿死你！”
祁天下见吕宫徵始终不按他说的去做，生气地冲着吕宫徵吼道。
好啊，不就是饿死吗？一心求死的他，正愁四股被毁求死不能呢！
连饿三天之后，祁天下见吕宫徵还是不开口乞讨，气得脸都绿了，恶狠狠地道：“小子，你有种，你要是再不出口乞讨，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好啊，我信。
大概祁天下做梦也没有想到，吕宫徵正在想法被他杀死呢！
正在这时，吕宫徵听到有人走过来了，甚至还听出了那人掏钱的声音！心中一急，计上心来，冲着那个要施舍钱的人大声说：“王八蛋，你挡着老子的路了！”
那个已将钱掏了出来的路人脸色顿时大变，快速将钱收了回去，口中不满地说道：“这年头，当个叫花子也这么嚣张？”
……
“王八蛋，你挡着老子的路了！”
有了一次经验，这下可好了，只要吕宫徵听到有人过来了，他就喊上这么一句，这样可以百分百地拒钱于千里之外！数天之中，分文未得。
祁天下气得脸色铁青，但他见吕宫徵已经有五天没吃饭了，怕真的饿死了他无法交差，便买了几个馒头塞到吕宫徵的手里。
吕宫徵将馒头丢在地上！这是他双手被搿断后能使出的最大力量了。
“地瓜，你干什么呢？“祁天下大怒。
“要包子！不要馒头。”吕宫徵冷冷地说。
祁天下听了，像瞧怪物似的瞧了吕宫徵半天，最后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去买了几包子塞到了吕宫徵手里。
吕宫徵将包子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随即又丢到了地下。
“地瓜，你这是又干什么？”祁天下硬生生憋住怒气说。
“要羊肉馅的。”吕宫徵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你——”
祁天下扬起了手中的皮鞭，但在半途之中还是强忍了下来。也许是招财童子还真不好找，人一旦饿死了他无法回去交差吧，他竟然收起皮鞭，真的跑出买了几个羊肉馅的包子回来塞到吕宫徵手里，幸幸说道：“羊肉馅的，吃吧。”
吕宫徵将包子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羊肉的香味沁人心脾，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羊肉包子丢到地下，冷声说：“这个包子铺老板挂羊头卖狗肉，这不是羊肉馅的，这是狗肉馅的。”
祁天下见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他扬起皮鞭狠狠地抽在吕宫徵的身上，鲜血很快渗透了他的褐衣。
吕宫徵身子前倾，脸露微笑，仿佛在嘲笑他皮鞭抽得太轻一般。
祁天下疯了一般，扬起皮鞭一鞭接着一鞭地抽下，吕宫徵脸上始终含着笑容，面对着他，一脸鄙视，一声不哼。
祁天下抽到精疲力尽时方停了下来，他盯着吕宫徵看了良久，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一心求死的心理。
“你恨我吗？”
许久，祁天下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吕宫徵不答。
“你想报仇吗？”祁天下接着又问。
吕宫徵还是不答。
“如果你死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尘归尘、土归土，你就永远失去了找我报仇的希望。活着，只有活着，你才有报仇的希望。”
祁天下另辟蹊径，竟然对吕宫徵说出了智者一般的话语，令人振聋发聩！
当一个人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时，也许，只有恨可以让他继续活下去！祁天下说的没错，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报仇的希望。
祁天下的话，让吕宫徵恍然顿悟！
希望是一粒种子，一旦给它光和热、水和土，它定会破土而出。希望是一缕光线，总有一天它会穿破乌云，照亮人生。
但前提是，你得活着！
吕宫徵默默地向地上摸去，首先摸到的是刚丢掉的羊肉馅包子，他将那几个包子一口一个吃了下去！然后，他又去摸之前丢掉的那几个猪肉馅的包子……
当吕宫徵将丢掉的所有包子、馒头吃完后，听到有人向他走来，当那人接近他时，他毫不犹豫地抓起那只破碗，冲着那人大声乞求道：“大爷，您行行好，赏几个钱吧。”
“咣当。”
好几枚铜板丢进了吕宫徵的破碗内。
祁天下见了，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大爷，行行好，赏几个钱吧。”
坐在铁轱辘上，爬行在前往零陵的路上，吕宫徵迎着朝阳，伴着夕阳，不停向过往的行人乞讨着……
不管处境是多么地艰辛，不问未来是怎样的悲惨，不想结果是如何的不堪，但他目前要做的，是活下去！
活下去！
吕宫徵仿佛又听到了有一个人在临死前在他耳边留下的最后叮嘱——活下去！
是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