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波(1/1)
玉盘镇外
周浩深一人默默的走在小路上,那双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草鞋踩在零碎的枯枝树叶上吱呀作响。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走了多久。
周浩深来到了小镇外的的一座小山头上,山林间飘散着泛黄的枯叶,预示着盛夏的远去。
余光中,周浩深身侧的树木不断的后移,他走的很快,虽然他看上去很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脚下的速度却没有丝毫的减慢。
最终,周浩深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间小木屋。
小木屋孤零零的坐落在山林间。
就像周浩深一个人一样,都是孤零零的…
据镇上的人所说,他是在正月十五那天被小镇的老镇长带回来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孩是从哪里来,老镇长也只是说这是故人托付的孩子,在老镇长的照顾下,小浩深逐渐长大了,不同于别人家的孩子,小浩深从小就展现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和懂事,因为没有父母的陪伴,仅剩下的只有老镇长一人,随着老镇长一年一年的衰老,小浩深也愈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老镇长一生未曾娶妻,自然也就没有子孙,虽然是把小浩深当成了自己的孙子来养护,但,老镇长太老了,比小镇里的任何一人都要年老…
老镇长总会先他一步离开,虽说平日里小镇的其他居民对小浩深很不错,但小浩深清楚的知道,那是出于老镇长的原因。
老镇长的来历同样没有人提到过,因为他就是小镇现在最年老的人,小镇的很多居民们第一次见到老镇长时他就已经很老了,仿佛从来就没有年轻过一样。
在小镇的居民心中,老镇长就是整天挂着一副笑眯眯模样的老好人,几乎每户居民都受过老镇长的帮助,也因此,老镇长很受小镇居民们的爱戴,爱屋及乌,自然都对小浩深很好。
在小镇里,小浩深做过酒肆的小二,跟着小镇的李铁匠做过学徒,从小就没有像同龄人一样尽情的玩乐过。
小浩深十岁那年,老镇长突然带着他来到了小镇外的这座山上,说是要搭一间木屋,说是要以后就跟小浩深在这里过安静的日子。
出于年纪的原因,两人一个太老,一个太小,小木屋的搭建时间花费了很久,但小浩深却并没有沮丧,每天都在期盼着跟老镇长以后在小木屋的时光。
白驹过隙,就这样过了小半个年头,小木屋的雏形渐渐的搭好了。
眼看马上就要完工,老镇长最终却没有跟着小浩深一起看见小木屋的建成…
老镇长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很冷很冷的冬天。
具体有多冷呢,只知道那年的冬天很冷,冷到让小浩深感到窒息…
“吱呀…”
木门被轻轻地推开,带起嘶哑的声音。
小木屋不大,刚刚好够两个人居住,如今只剩下小浩深一人,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屋外,落日的余晖洒在山头上,预示着一天即将过去。
屋内,周浩深脱下磨损的不成样子的草鞋,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
清晨的山间已经有些清冷的感觉,再也不复夏日的温暖。
周浩深也是早早的便出了木屋,穿上草鞋,背上一把弓,拎起一把斧子便向着山里走去。
秋天已经到了,山林间不少野兽都藏了起来,周浩深需要在他们彻底的消失不见之前储存一些食物,以备更好的度过今年的冬天。
“咻!”
箭矢的破空声传出,将一只野兔钉在地上。
野兔的双腿胡乱的蹬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周浩深拔下插在野兔身上的箭矢,简单的放血后,将野兔用条绳捆住后拴在了腰间。
又收获了几只野兔后,周浩深来到一处小溪边清洗了一下箭头上的血迹。
看着小溪中的倒影,周浩深捧起一汪溪水,入秋后的溪水也有了几分凉意,洗了把脸后周浩深站起身来便向着木屋的方向走去。
忽的,一道若有若无的声响令得周浩深抬起头环顾四周。
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后,周浩深便起身向那里走去。
交错的树林间,撑着一张编织大网,大网上,一只大鸟正在不断的挣扎着,尽管沾着血丝的羽毛散落一地,却仍是挣脱不了大网的束缚。
那网是由细线编织而成,细线上有着更为细小的倒刺,一但接触便很难挣脱,想必是专门用来捕鸟的。
小镇的居民们也没有养鸟的喜好,估摸着又是哪家外地的富少爷命人来这捕猎。
看到这里,周浩深走上前去仔细的端详起来这只大鸟。
大鸟的羽翼是淡淡的鎏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羽翼华丽。
大鸟张开弯钩般的鸟喙,发出阵阵的悲鸣,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表现出十分悲愤的情绪。
周浩深又看了一眼大鸟,正好与大鸟的瞳孔对上。
那满是不甘,不屈的眼神,使得周浩深打算离开的的脚步停了下来。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飞禽能够表现出来的眼神,纵使华丽的羽毛散落一地,也要挣脱出这张大网。
周浩深并没有放掉大鸟的想法。
他并不想给自己惹来平白无故的麻烦。
良久,大鸟渐渐的放弃了挣扎,就在周浩深以为大鸟认命的时候,它又猛地煽动起来双翼,强迫自己把鸟头转动,锋利的鸟喙如雨点般不断的落在身上,带起血珠飞溅。
就这样不要命的扑腾了几下后,大鸟的头颅渐渐的低垂,原本鎏金色的羽毛也不再华丽,沾着血丝,凌乱不堪。
大鸟仿佛是知道自己的命运一样,宁愿如此自我结束,也不愿意被豢养在笼中。
看着大鸟渐渐的没了气息,周浩深叹了口气,转身打算离开。
结果刚刚抬起脚步,就传来一道恶狠狠的声响。
“你小子做什么呢!”
循声看去。
一行四人正在向着自己这里跑来。
其中一人身材矮小,却速度最快,直接越过周浩深就去查看大鸟的情况。
其余三人则是将周浩深围了起来。
“头儿,这鎏金隼不行了。”
矮小男子从周浩深身后探出头说道。
话音响起,围住周浩深的三人明显一怔,随后便愤怒起来。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狠狠地揪起周浩深的领口。
那人力气不小,直接将周浩深提了起来。
周浩深也没有料想到对方直接上来就要动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感受到双脚离地,周浩深赶忙开口道。
“这位大哥,我什么也没做,我就是在山里打猎,听见声响就是过来看看,当时这鸟就已经不行了。”
周浩深的解释并没有什么效果。
男子依旧是恶狠狠的瞪着周浩深。
“你知道我们为了抓这鎏金隼花费了多少时间吗?千辛万苦的跑到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好不容易抓住一只,就这样死了!”
那矮小男子则是开口大声的说道。
话语间满是愤恨。
“张扬,鎏金隼彻底没救了是吧。”
提着周浩深的男子看向那矮小男子说道。
仿佛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一样。
矮小男子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唉,就剩一口气了,即使我们把鸟带回京城也活不了多久了。”
“京城?”
周浩深一怔。
这帮人是从京城来的?
周浩深打量了四人一番。
矮小男子看见周浩深打量的目光,心中一沉,暗道自己说错了话。
这四人皆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上去确实是没少赶路。
提着自己的这位男子此时凶神恶煞,瞪着自己。
在他身后的那两人也是同样恶狠狠的瞪视着自己,想必这鎏金隼对他们来说的确非常重要。
“你们是京城人?”
“知道我们是京城来的又如何?”
周浩深还想开口,便觉得脖颈猛地被人掐住,一下子就喘不上气来,窒息感弥漫心头,瞳孔上翻,面色通红,仿若坠入深潭。
周浩深来不及想太多,也不管这帮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求生的本能在一瞬间充斥了全身。
先是试图掰开男子掐着自己的手,无果后反手抽出别在腰间的斧子猛地上撩。
掐着周浩深的男子察觉到他的动作,瞬间松开手,轻松的躲开这上撩的一斧。
滞空的周浩深还未落地,胸口处便受到宛如重锤般的一拳。
“嘭!”
周浩深直接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一棵大树上。
随后缓缓滑落在地。
撞击使得大树轻轻地摇晃,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咳咳。”
这一拳,周浩深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直接揉碎了一般。
来不及感受痛楚,周浩深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索取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好小子,还想反抗。”
男子恶狠狠的开口道。
随后一个跨步,想要在去抓起周浩深。
看见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掌,周浩深再一挥手中的斧头,试图阻挡。
可结果并不如人意。
男子竟是一把握住斧刃,任凭周浩深发力,斧头仍是动弹不得,牢牢的被男子抓住。
就连抽回斧头周浩深也做不到。
“可笑。”
男子不屑的冷哼一声。
手中发力,一把夺过斧头。
随后一甩,那把陪伴了周浩深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斧头便隐没在山林间。
周浩深拖着剧痛的身体勉强起身,刚要开跑,破空声便在耳边响起。
“鎏金隼死了,你就给它偿命吧。”
男子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
周浩深下意识的向地上一趴。
男子一拳落空,锤击在树干上。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男子这一拳竟是在树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拳印。
入木三分。
来不及喘息,周浩深躲开这一拳后赶紧爬起,迈开双腿就要逃跑。
男子则是并不打算给周浩深这个机会,飞快的上前一步,就要跟上周浩深。
眼神冷漠的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手臂微曲,又是一拳打向周浩深。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正在跑的周浩深猛地一个转身,上半身向后仰去,双手握着一只箭矢回身甩向男子。
男子刚想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而这一瞬间,挥出的一拳力道也是卸去了不少,原本出拳的方向也有所偏差,落在周浩深的肩头。
而周浩深刺出的箭矢则是一箭洞穿了他的左眼。
“啊!”
剧痛袭来,男子痛苦的弓起了身子,哀嚎不已。
周浩深见状,还是不敢懈怠,顾不得肩头传来撕裂的疼痛,头也不回的向着山里跑去。
一系列事仅仅在电光火石间便发生,留在原地的三人赶忙上前去查看男子的伤势,却也给了周浩深逃跑的机会。
中箭的男子忍痛推开几人,大骂道。
“你们这帮蠢货,给我去追那小子啊!”
“噢…对,快追…”
矮小男子张扬第一个反应过来,向着周浩深逃跑的方向看去,却哪还有什么人影……
……
“呼呼…”
山林间,周浩深一刻也不敢怠慢,飞快的跑着,刚刚自己离死亡就差一点,若不是那男子太过大意,绝对是没有机会能够跑掉的。
一连不知道跑了多久,周浩深来到一棵大树下缓缓停了下来。
背靠着树干,还未等喘息,剧痛感便弥漫了全身。
“嘶…”
周浩深倒抽一口冷气,扒开布衣看向肩头。
仅仅一会,自己的肩头就已经紫的发黑。
看着发黑的肩头,周浩深叹了口气,暗道实在是倒了血霉。
原本就是听见了那鎏金隼被捕的声音,结果就被这四人找上了,平白无故的被追杀差点就死在山中。
拖着剧痛的身体,周浩深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中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肩头的伤。
随后吃了点干粮后,周浩深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剧烈的痛楚再度袭来,痛的周浩深眉头紧皱不断的吸着凉气。
回想起当时的凶险,周浩深现在还不禁有些后怕。
“从京城而来,跑到这就为了抓一只鸟…”
周浩深自打记事起便跟着老镇长在玉盘镇生活,对于京城,也只是知道那是当今皇帝住的地方,而现如今玉盘镇的县令就是从京城而来的。
除此之外,对于京城,周浩深实在是一概不知。
想到自己那一箭直接洞穿了那人的左眼,那以后便绝对不能善了了。
“唉,这木屋恐怕是不能待了,找地方躲躲吧。”
在那男子面前,周浩深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今天能够跑掉,除了男子的大意,更多的还是运气成分。
这也就是座小山头,真心要找木屋肯定不安全,至于镇上也不能回去,那男子受伤难保不会和他们碰上,最好就是先向外面走走,不论如何,还待在这山上绝对是不安全的。
想到此处,周浩深便找了个布包裹了几片干粮,随后背上弓弩,又把木屋墙角的水缸挪开,掏出了下面的几个碎银。
十几年来,这便是他仅剩的一些东西了。
收拾好东西,周浩深便出了木屋,向着山外走去。
……
黄昏时分,捕捉鎏金隼的四人仍旧在山林间搜寻着周浩深的身影。
先前,为首的男子中箭后,他们便急匆匆的给男子处理了一下伤口,可即便处理的及时,男子左眼也是彻底的见不到光明了,为此四人势必要将周浩深千刀万剐。名为张扬的矮小男子先是到了玉盘镇购置了一些金疮药,随后便想要打听一下周浩深。小镇的居民都比较淳朴,并未多想,便告知了周浩深的身份,得知周浩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后,张扬便赶忙回到山上与其余的三人汇合。
“头儿,那小子就一个人住在这山上,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
张扬看着走在前头一言不发的独眼男子开口说道。
“终日打雁,今天被一个小麻雀给啄了眼,这口气我必须要出,要是让我逮到那个小子,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头儿,找那小子是没问题,可这鎏金隼…我们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这里,到时候空手而归,怎么跟三皇子交代啊…”
听到这话,独眼男子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说话的那人。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先前开口那人也是低下头不再吭声。
“…鎏金隼…我要,那小子的头…我也要!”
独眼男子言语间,满是杀意,但一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又将满心的怒火压了下去。
原本几人只是大郑皇子手下的侍卫,由于最近三皇子对那鎏金隼念的要紧,便揽下了这桩事,千方百计打听到了鎏金隼出没的地域,本以为这是件美差,抓到鎏金隼后就能接受皇子的赏赐,结果鎏金隼没得到,大哥严种还被人戳瞎了左眼。
若是最后空手而归,非但瞎了只眼,回到京城后还要承受三皇子的怒火。
想到这里,严种怒火更盛,一拳砸向身边的大树。
大树微颤,散落一地枯叶。
严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良久,缓缓开口。
“张扬,你我先想办法在抓一只鎏金隼,三皇子的交代一定要做到,冯术,程寿滔你们二人给我把这附近的山头都搜寻一遍,那小子中了我一拳,受伤不轻,他跑不了多远。”
其余三人应声。
随后便出了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