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以柔克刚（1/1）
我是一名士兵，这件事需要从多久之前说起呢？
我生活在山上，每天家里人的生活无非就是早出晚归，男耕女织，在我到了上学的年纪，爹娘把我送到了师傅的门下，期望我能学的一身知识和本领。师傅是在很隐蔽的一处地方，从我家的位置看，大概在东南方向，还得往上看，几百米的阶梯。真心佩服我爹娘他们是怎么知道这处地方的，虽说当时他们只送我到山脚，省去了他们爬山的过程。但这个过程加倍的留在了他们儿子身上，师傅收徒的要求也不严格，爬上这座山就行，但对于我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差点没死在途中。这都得感谢我爹娘给我的这份骄傲不屈的身体，之后听说我倒在了师傅门前，昏了三天才醒过来。
醒后见到师傅，师傅问我，“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俺娘说让我来这里，说这里有个很厉害的人能教我知识！”
大概是马屁拍到地方了，师傅触动的胡须飘了飘，现在想想，那时候大概是在偷笑。我一边吃着稀粥，一边啃着馒头，师傅看着我这个二楞，就这么把我收为徒弟了。师兄说，师傅徒弟不多，主要原因是没有哪个七岁孩子能爬上那么多的台阶，而且八岁的要爬两遍，九岁的爬四遍，十岁以上的就不收了。二十岁下山，该干嘛就干嘛去了。我现在觉得他当年要求要是低点，肯定徒弟满世界，可惜了。
拜师成功的那一天，我清晰的记得，那位貌美如花，身穿破布补丁的师姐给了我一把犁头，然后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以后你就要自力更生了。”我觉得我娘是不要我了，要不怎么会把我送到一个托儿所，还是不收学费的那种。再后来知道了更严重的事，不准私自下山！十三年见不到爹娘了，十三年见不到隔壁家水灵灵的小姑娘了，十三年见不到隔壁家光着腚的二狗子了，唉。
在家哪犁过地，都是爹娘干的，再说了，我家里还有两头牛呢，犁地都是它们来的，我看着比我还高的铁犁，咬咬牙就开始干了。我娘说过，自己觉得不服的事，怎么着也要争口气。于是当天倔强的我在地里睡着了。善良的师姐把我的外套脱下来又盖在我身上，我猜测她当时还敲了敲我的额头，说我真是一个倔强的小鬼。
上山四天，我觉得我变了样，在家里活神仙，在山上泥菩萨，我每天就是盯着我那巴掌大一块田，以防自己被饿死，在远处挥动着拳头的师兄边练功边跟我说，现在我吃的都是他的储粮，我的粮食长出来要还他我吃的那部分。虽然我看不懂他拳头挥过来挥过去练的啥，在确定他不会揍我的时候，我问了一句“师傅吃啥？”他双手收回，长吁一口气，然后向我走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吃咱们的。”我眼睛眨了又眨，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又回了一句“我们的？”师兄哈哈大笑，然后说，如果我不给师傅吃东西就会从台阶上滚下去，然后从山底再爬上来。我当时第一反应，滚下去会死人的，第二反应我那巴掌大的地还能养活师傅他老人家？师兄也不多跟我说点啥，他看着不远处路过的师姐，屁颠屁颠过去了。
这里山青水秀，不远处也是烟雾缭绕，每天坐在地里就是看天上的鸟飞，这日子有够无聊的。每天去蹭饭的时候，师兄老是说，多吃点，多吃点，别饿着，你现在要锻炼体格。虽然饭真心不怎么好吃，我还是会勉为其难的吃上几碗，我寻思着要不要去师姐那里蹭蹭饭，师姐的饭肯定好吃啊。来到此处，我就见过师傅师兄师姐三个人，听说其他人去深山里修炼去了，留下他们俩看家的。在深山修炼，听起来挺酷。
那天和师姐一块去池塘里洗澡，我试探性问了问能不能去她那里蹭饭，师姐微微一笑，说欢迎我去。那一天我第一次见识到美女不会做饭是什么样子了，那是我出生来第一次尝到那么难吃的。师姐说，她只学习和练功，做饭这方面没什么研究，一般都是师兄来做的，然而今天我来了，她只好亲自下厨了。我勉强的扒了几口，正思考怎么脱身的时候，闻味而来的师兄来了，他边说着什么边自己动手吃起了师姐的饭。我记得大概说的就是我吃你的，你吃我的，公平吧。于是师姐那么难吃的饭，师姐没尝到一口。每每念此，我总是痛恨自己，为什么师姐的味道没记下来，食物的味道却记下来了，惜哉惜哉。
过了几天之后，其余的师兄师姐也回来了，算上我，师傅一共才八十三个徒弟，女徒弟总共才八个，狼多肉少的地方。可能也是他们注意到这个问题了，这次出去修炼的结果是，猎了一批动物肉回来了。在听说师兄师姐回来的时候，我在门栅外看到师傅眼角有泪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天晚上，为了庆祝修炼顺利归来的师兄师姐和新来的小师弟——也就是我，做了一顿相当丰盛的晚宴，那个味道，感动的想哭，男子汉终归能忍住。不过有人没忍住，我嘘嘘时路过师傅的房间，看见师傅边流泪边大口吃着肉。这么久辛苦您了，吃着大师兄做的杂粮饭。权当自己没看见，这要说出去，非被师傅拔光毛不可。顺便一提，留在家里看家的是大师兄和大师姐。我喊大师兄时，大师兄说自己刚来还是最小的师弟，跟如今的我一样，喊他本名就行，大师兄受之不起。奈何时间太久，我早已忘却师兄师姐们的姓名。他俩是最年长的了，当时的我没看出来他俩哪厉害，想着以后我也会这样吗？
自打其他的师兄师姐回来，我的生活终于有了变化。每天有人教我犁地耕田，教我生活知识和文化知识，偶然兴起，也会跟着他们练练拳法。听说一开始这些知识全是师傅教的，后来就由各个师兄给小辈传授了，比我大一点的几位师兄才九岁，他们是去年来的，有些时候我们就在一起玩一起学。在我心中其实有个疑问，直到有一天师傅望着眼前云吞云吐，飘渺过眼的绝景，问我，“你不觉得这是一幅如画的美景吗？天下间有能够超越此景的画吗？”我还能接出下一句呢，你不觉得这杜鹃声清脆明亮吗？世间有哪种乐器能与之比拟？说的不就是不会音乐和画画吗，看出来了！我低头附声“师傅所言极是。”新学的成语和客气话用上了。
师傅时常望着远处发呆，有时见师兄们练功，望着望着也就发起呆来了，大师兄曾跟我说，每次见到师傅发呆，你也就可以偷懒了。我曾信以为真，直到练功时偷懒被回过神的师傅罚了一天没有饭吃。一天练功和耕田种地，还没有饭吃，那滋味简直太痛苦了，自那以后我再没有在师傅眼皮子底下偷懒。在他眼皮子外偷懒被抓的次数很少。有位师兄说，师傅教人必须要在练基础功六年以上才行，到时候会传授给弟子一套独有的功夫，然后以这套功夫练到下山。真是有够无趣，六年，对我来说还早的很。我每天耕田种地，练功修心，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闲下来的时光和几位小师兄去田里捉蛐蛐，亦或者去爬树荡秋千。每年最不开心的事就是到了规定时间的师兄师姐就必须下山了，这对我来说太痛苦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会渐渐的消失，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影子。大师姐要离开时，我在抹眼泪，师姐跟我讲，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我要去适应，然后去习惯。她还跟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师姐新教你的成语哦。
在师兄师姐走后有一段时间我茶不思饭不想，有时候我觉得师傅相当无情，何必把人赶下山，有时候又觉得师傅可能也是有苦难言，他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会舍得徒弟的离开。师兄师姐留下的土地又分给我们了，师傅温柔的说，种好这块地，这是我们想念他们的唯一东西了。之后他说以后自己再不收徒了！听到这句的我们震惊至极，惊问为什么？师傅说他已年老，带不动徒弟了，以后我们若能学有所成，再替他老人家收徒教学。恍恍中，我成了真正的最小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