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易丹的身上有一种东西抓住了我的精神，就像一种带着天性魔力的奇异的咒符，约束了我，也笼罩了我。在她面前我只能够感到一种赤裸的原型，不用说什么，甚至每个表情，神态，动作，她都知道我的含义，在她面前，我奢望语言，但是我的语言已经失去了固有的意义，变得原始，迟钝，单调，只剩下一点点初级的声音。

那天，我们没有去上班，偷偷躲在我的宿舍里闲聊，易丹累了，斜靠在我的被子上。我坐在地上的小椅子上边弹吉他，那时我只会几个简单的曲子，其实现在也并没有长进。暖气辐射出的热烘烤着这间独室，安静。冬季的风声偶尔会掠过电线发出一两声尖叫。窗玻璃上全是呵气，一切显得温暖明净，斜阳从冬日的天空里射进室内，照在地板上，她安静的躺着，谈话已经终止，我们都刚刚进行了一顿对世俗，社会，家庭的宣泄，现在，相对无言代表我们情感上已经离得很近。没有尴尬，沉默就是一种欣慰。

我看了看她的大眼睛，随便挽起的头发，脸庞上熟悉的曲线，以及只要微微目光相遇就能够产生默契的感受。这一切在我的心底再次激起一种东西，这是一种飘荡汹涌的情感，我弹起一首熟悉的曲子，低头弄琴的此刻抑制着内心的激荡。她和我已经分手的女朋友金珠是何其相似，现在我的心境已经不似从前，任何人我都能够找到她身上一两点可爱之处，也许我已经不再是我了。

易丹已经觉察出空气里的气氛不对，她迅速的抬眼看了我一下，我知道她不会喜欢我，因为她已经结婚了。

“我给你唱支歌罢。”我说。用一种虚弱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她不置可否，只对我笑笑，仿佛已经猜出我的心思。我低声的唱着《流浪歌手的情人》。她静静地看着我，也许被我的声音感动。从床上坐起来倾听。

一曲结束，我放下吉他，走近床前，在床头和她并肩坐下。这对一个姑娘也许是个危险的信号，但是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用明亮的能够透视我内心的眼神看着我，带着一种傲慢和轻蔑，令我有点无地自容。惭愧。我只好又坐回小椅子上，重新抓住吉他，唱起另一首忧伤的曲子。

“我没有强迫过别人，”我说，“所以我感到自己的善良。但是我也因此失去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只是一瞬间，我便能够获得你。”我仍旧泄气地说着，内心里很激动。

“我知道。”易丹说，“我是第几个了？”又问我。

“第九个。”我笑着说。

“你真够呛。”易丹忽然愤怒，从床上坐起来，火往上撞的样子。

“你嫉妒了？”我笑道。被她突然的暴怒激奋，她象一只本来已经失去斗志的老虎突然又咆哮起来。多真实的场面，我的心中直发抖。

“你真卑鄙。”易丹又骂我，双眉冷束，看了看门。

我笑了，再次走到床前，她抬头看看我，没有柔情的眼神里还有一丝怒意。我心中忽然被激荡，伸手掠过她的脸，一缕原来在耳朵后面的的头发被我又放回原位。这举止并没有再次激怒她，我很奇怪，也许她喜欢我。她又躺在被子上面，仰头看着天花板，沉默，莫名其妙的一阵沉默。

“你怎么了？”我坐在床头俯视她的脸。生气的样子煞是可爱。但是她已经是个结了婚的女人，不再是我的，我如果碰她就是违法。她也许看出我的眼神不对。

“我要走了。”她从床上坐起来。

“那好吧。”我说，开始给她收拾东西。

她理头发，照镜子，整理衣服，穿棉袍子，系鞋带，扣帽子的扣子。我站在一边仔细的瞧着她。

“我替你扣吧。”我说，伸手去替她扣扣子，镜子里映出双人的头像，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的脸，易丹的脸忽然微红，多让人激动的美人儿，我心想，但是她不是我的。

她开始梳头，刚刚因为躺在被子上，有点乱，解开的外套露出里面颜色鲜艳的毛衣。我的心旌动摇。

她迅速系好扣子，躲开我正在看她的毛衣的目光。

“你的毛衣真漂亮。”我的本意并不是赞美她的毛衣。

“走吧。”她终于收拾好一切，走向我伸手拉开的门。我尽量约束自己，很矛盾的样子，我就要失去机会。

“易丹。”我叫住已经走出门的她。

“你忘了戴手套。”我提醒她说，她看看手也忽然想起来，又回到门里。我站在门外。

她那么坦然地，走进去，拣起放在床上的手套，戴好。

我迅速的走进来，门又在我身后关上了。我的心中怅然若失，空荡荡的站在她的面前，仿佛灵魂已经飞走了，飞到难以找寻的地方，只有易丹，这个站在我面前的女人才能够抓住她。

“有什么事？”她故作镇静地问已经站在她面前，目光热烈的我。

“……”我说不出话来，突然紧紧抱住她。

“别闹。”她用力想挣开我，“这不行。”她拼命的躲开我的唇。但是身体却已经在半空中，接着又被放在床上，我又看到了那件鲜艳的毛衣，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

“我已经结过婚了。”她低低的带着乞求的声音说，当我的手松开她的腰带时。

“我爱你。”我说，不停的发抖。她松开拒绝我的手。眼睛里淌出泪水。

这或者叫一场狂风暴雨比较合适。我似乎又看到了另一个金珠，一切似乎都在梦中，一个飘零多年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