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算命先生的话（1/1）

北方盛市，二道口大学，校门口。

“毕业季第一个走，老四你真是无情。”寝室老大开玩笑的说着，眼圈却红了。

我鼻子一酸，没敢接话，生怕眼泪掉下来。

毕业季，先离开的难受，后离开的目送一次次离别，更难受，而我原以为自己是能忍住的。

“贤弟此去，倘若发达了，可莫忘了诸位弟兄，若大器晚成，更要知会一声，愚兄的这兜里还有些储备的。”

说这话的是寝室里的老二，家里做生意，在我们寝室属于有钱的，每次吃饭喝酒抢着买单的那种，喜欢搞文字艺术，不正经却暖心。

“阿豆肯定行的，现在毕业就是储备项目经理，以后也许那就是包工头儿，大哥祝你前途一帆风顺。”老大把提着的行李箱递给了我，又给了我一拳。也许是吃痛了吧，我眼泪再没忍住，掉了下来了。

“诸位兄弟别难过，听我老三把话说，咱聚是一把火，散是满天星，前途无限量，未来路光明。老四你这一走嗨，恰似那大鹏展翅钻了云霄，又如那鲲鱼摆尾入了海遥，带着那黄色安全帽，肯定大把赚钞票，大把赚—钞—票。”老三此刻化身rapper，改变了离别的氛围，他向来是这样的人——扯犊子专业户。

他家是东北的，他太奶奶会跳大神，如今80多岁了，一头银发，耳聪目明，精神矍铄。

从小受他太奶奶耳濡目染，老三他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偶尔还带点儿二人转的唱腔。

大二的时候在校园十大歌手大赛上面，凭借一首东北出马仙请神调，火遍整个学校，此举震惊了校园领导。

第二天全校便开展了《关于创建精神文明校园——抵制封建残余的活动》，老三也因为此事一举成名，毫无意外的失去了四年与女生单独接触的机会。

“兄弟们，今日一别，各奔前程，希望大家一切都好，咱们日后再相聚。”我有些哽咽，大学四年如今马上各奔东西。

我是章豆豆，520寝室里面的老四，毕业了我是寝室里面第一个走的。

至于章豆豆这个名字我也很尴尬，我姓章，上面有三个姐姐，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有一天村口路过一个算卦的先生，青衣布鞋，目光炯炯。当时年景不好，哪里都没什么吃的，那先生也两天没吃饭了。我家就在村口，我娘人善，把那算卦的邀到家里，拿出了一些吃的。

那先生吃饱了，便要送我娘一卦。我娘本是不信这命理之术的，见这白衣先生主动开口了，也就不好推辞。

“先生，那就算算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吧。”

那先生瞟了一眼我娘的肚子，问了我娘生辰八字，便闭上眼睛，手指掐诀，睁眼之后显得极为震惊，半天才出了一句话。

“混沌初始，阴阳未定，若为女婴，四姝同室，若为男婴，生必雷鸣。”我娘当时自己在家，听了先生这话也很吃惊：他怎么就知道家里面还有三个女孩儿的？

说完，那先生便要离开了，走到大门的时候，看着我娘还在门口思量他的话，转身便回来了。

“罢了，你章家生个男孩儿也好，末法时代，妖邪必兴，吾为道消，死亦是生，雷祖切莫怪罪。”那先生口中喃喃自语，转而对我娘说：“我只提醒你一点，若想要个带把儿的，只需在孩子未出生之时便要取一个叠音的男孩儿名字。”说罢转身就走，步履踉跄，再没回头。

等我爹回来的时候，我娘便和他说了此事，我爹听了以后也是觉得这先生说的有些深意，虽然我家没有重男轻女一说，但是毕竟上头已经有了三个姐姐，所以还是希望我是个男孩儿。就这样爹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给起了第一个名字。

“章鸡鸡”

至于大家怎么理解，不用我说了吧。

“你听听，这是正常的孩子名字吗？”我娘一下子就火了。

我爹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沉思片刻，估摸着想到了村里那些刚出生的男孩儿。

带把儿的，形如豆芽。

那就叫：

豆豆，章豆豆。

就这样三个月后的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我就出生了，男孩儿。

一转眼我从大学毕业了，没有成为那算命先生口中的奇男子，普普通通，毕业于北方的一所不知名的三本大学，二道口大学。

在投了上百份的简历之后，总算签了一个小建筑公司，招聘信息上写的明确，工资2800，包吃住，至于具体做什么，信息写的不是很清楚，只是说了做储备项目经理。

这对于一个三本院校毕业的我来说还算不错的。也因此我被我们老师作为典型记录在册，提升了我们专业的就业率。

说实话，我就是被这经理两个字吸引了，“储备”两个字被我选择性的忽略了。

可能从小生活在农村，见识也比较少，看电视剧里面，王经理，李经理的，我奶奶就告诉我以后也要当个经理。

如今这一毕业我就成了章经理，虽然工资2800，但是包吃住，对于我来说还不错，年轻人嘛，就是要奋斗。

公司急着要人，我离开了学校便直奔了那个小建筑公司，奔向了我这打工人的第一份职业。

公司在南方某地，我下了火车，又转了两趟汽车，最后坐着一辆三蹦子总算找到了公司所在地。

这是山中的一片开阔地，几间厂房，一栋二层小楼，大门口上写着几个大字：巨龙实业有限公司。

这一路走来，说实话我就有点儿慌。啥公司会开在这个地方？不会是什么传销组织，或者是缅北噶腰子公司的分公司之类的吧？

我越想越觉得可疑，远远的把行李箱放在了路边，假装自己是一个行人从厂房大门口路过，我向里面偷瞄着，试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一个人也看不到，厂子里面到处是荒草，乌鸦成群的飞过，真的瘆人。

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大白天的这么样的一个场地里面一个人没有，总是让人感觉不安。

我返回去拎着行李箱，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进退。打道回府？这千里迢迢的已经过来了，学校里面已经登记在册，我都差点儿进入校友名人堂了。而且已经和家里人说完了，是来建筑公司当经理，不用想，我奶奶肯定逢人便说这事，如今全村子怕是都知道了她有一个孙子在外面当经理。可我要是进去，又怕经理没当成，腰子还没了。

犹豫不决中，我突然想到了三蹦子开来的路上，路过山下一个小镇，距此处有5-6公里，镇子里面有个派出所。

对，我要先去当地派出所备个案，有备无患。

我拎着行李箱又往山下走，刚走了约两百米，我上山时候搭乘的那个三蹦子又从后面赶上来了。

“后生，这就要走啊，坐车不？”大爷问我。

“坐车，坐车。”我连忙拉开门，上了那三蹦子。

“大爷，您这不刚上去，咋又回来了？”我上了车坐下，顺口一问。

“我就是特意来接你的，你信不？”那大爷神秘一笑。

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就又问道：“为啥来接我，大爷，你还能掐会算啊？”

“我哪里会算啊？就是这几天来这的新人多了，都是和你一样，大学生，来了就走，最多呆一晚上，他们那好多都是坐我的车，最快的一个到了门口看了一眼，连车都没下就要我给他送回车站了。”大爷得意的笑着。

我一阵无语，当下了然，难怪大爷会这么说，看来我们对这巨龙实业的印象比较统一：大差不差就都很差。

“大爷，前面到那山下镇里的派出所停一下，你要是没活就再等等我，我很快就出来。”我跟那大爷说道。

“咋了，你这个后生，觉得工作不行就不干呗，你咋还要报警哩？”听这语气，这大爷竟然有些急了。可能是怕我报警以后，影响了他的在这的活计吧。

“不，不，我就是来这有点事情，外来人员备个案。”我连忙说道。

“咋了，工作还用备案哩？”大爷不解的问道。

“安全起见，安全起见，我怕这里噶腰子。”我半开玩笑的说道。

大爷听了我的话，愣了半晌，随后哈哈大笑，再看着我的表情变得很是奇怪。

到了派出所，留下了个人信息，又把他们的电话记录在手机里，不到二十多分钟就完事出来了。

我一出门，大爷也刚好开着他的三蹦子回来。刚才他去附近买菜，现在车后面放了一大堆山笋，花菜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蔬菜，他还买了几个血淋淋的猪腰子。

“大爷，这是要回去补补？”我在车后面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和他打趣。

“岁数大了，还补啥，得给肾亏的年轻人补补。”那大爷也是笑呵呵的看着我，目光玩味，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一把岁数了，牙齿还这么好，真是难得。

这一路上，我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三蹦子又来到了巨龙实业的大门口。

我拖着的行李箱下车，可能声音有些大，惊飞了一只枯树上打盹儿的乌鸦。

很久以后再想起来，当时这个决定，阴差阳错改变了我的一生，如果重新回到当初的路口，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推开这扇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