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想到一位故人(1/1)
“酒喝了,菜吃了,歌舞也看了。”
段长韶知道他最不喜啰嗦之人,故意气他,“是啊,只喝了一杯,吃了一口,看了一眼,这还不是没给面子?”
萧索倒了杯酒,段长韶有些失落,下一刻,那空了的杯子就砸向他。
怎么忘了,萧公子一向不走常理之路。
“请萧大公子赐教了。”
二人不由分说打起来,从街上窜到房檐,引来众人围观。
“那人是谁啊,竟然在铸剑城动手?”
“那位啊,白衣的是铸剑城少公子,听说长得一表人才,再过几日,就是少公子与月刃山庄大小姐的婚配之日,另一位……不太认识。”
“听说?”一个红衣女问,“这少公子、阁下未曾见过?”
“唉,少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小老百姓可见不着,平日里,也鲜少在街市出现。”
萧索二人停了下来。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面对萧索的质问,段长韶一脸躲闪,“萧大公子这是哪里的话?”
萧索冷笑,“想知道我的赤道练到第几式,直接问,我岂会不说,可你……以此试探,还让我大婚的事,现在就满城议论,当真是好手段。”那日的话,就只够做出这个举动吗?
段长韶笑了,“萧大少果然聪明绝顶。”
萧索难得一笑,“聪明不假,绝顶到不至于。”
段长韶问,“萧大公子真不用亲自去?”
萧索一脸轻松,“既然月仞已经认了你这个女婿,再走一趟也无妨。”其实是怕月归荧的狗鼻子,上次已经认出他来,可不能重蹈覆辙。
“那萧大公子,打算如何谢我?”
萧索扔下一句,“薄酒以待。”便在众人视线外消失。
而段长韶去了相反的方向。
见引起热闹的二人离开,红衣女子带着诡异的笑容离去了。
此时的裘狐门,仍旧是景深斑驳,树影摇曳。
一个赤绿长衣的男人,侧坐在厅中,面色惨白,发丝凌乱,好似从未打理。
身侧放着墨绿外袍,在衣袖上有两盏灯,仔细端详,他呼吸有序,才能辨别不是死物。
周围没有一个人,本来他正在养神,突然门口一道影子闪了进来,他有些惊喜,却也不露其色,“回来了,什么消息?”
看清来人,不是其他,正是陆高,“回门主,月语山庄与铸剑城的婚期就在三日后。”
“三日?”他慢慢睁眼,“若是此时往回赶,正好是三日。”
陆高:“门主有何吩咐?”
他语气依旧平淡,“你怎么办的事?去铸剑城那日不是已传书于你。”
见他越是平淡的表情,陆高心里越是没谱,小心谨慎应对,“门主,属下是照您的吩咐,给铸剑城传的消息。”
“那她怎么说?”
陆高顿了顿,“她……也没明言。”
以为她答应了自己的提议,没想到铸剑城与月语山庄的事,还是成了。
他扯动嘴角,似乎在笑,“好,非常好,看来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月仞果然有东西,是铸剑城需要的。”
陆高似乎明白,“门主是要……”
他未说完被制止,“不!月仞的东西肯定还在月刃山庄,至于铸剑城……我会为他们的大婚,备一份、丰厚大礼!”
“可门主……铸剑城没有请柬是进不去的。”陆高有些担心,众所周知,铸剑城虽然繁如京华,但没有外人知道入口在何处,只知是机关操纵。
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我自有妙计。”而且他的目标,并非铸剑城,“这份礼,不入铸剑城也能送到。”
夷阳剑山
时日已过半旬,这门、木渊一步也踏不出。
还有几日就是月归荧出阁之日,如果不是那天回来途中遇见裘狐门的人,遭到暗算,也不会被人锁在这里,还能好好地去送送月归荧,而且是光明正大地去。
可如今、怕是得谨慎行事才行。
他很在意月归荧这个朋友。
犹记得第一次相见,是在夷阳山巅的堕龙渊整个神州之端,是木炀替他寻来的修炼之所。
将他独自绑在那里的理由,是因为看书荒废习武之术,引以为戒,好言相告的是,治好他的惧高之症。
这夫妇俩不知谋算的是何种事?明显不管木渊的死活。
如果不是她,月归荧,他可能要与月色长眠,与晨辉永隔。
月归荧那会儿也不过十一二的模样,生着娇小玲珑的鼻子,一对招风耳,眼神游若飞萤,蹬着一双草布鞋,脚趾头都露出半截,脸色冻得通红,还是满嘴笑意。
她也只是听说书人讲过,这夷阳山巅的堕龙渊,是个云气结海楼,连壁下千山,映眸尽辉色的好景山。
谁曾想到的时候,已经太阳落土,落日没赏着,还在崖边吊着一个黑衣人,青丝飘飘摇摇,吓了个魂飞天外。
顿了好一会儿,没闻着尸气,她也不怕了。
过去一瞧,那是个白玉面的少年,正半低着头,斜睨着自己。
她想也没想,拉过绳子,提起短刃,救下少年。
她把事先寻来的柴火升起,见那少年面色逐渐红润,坐过去,在他身旁问,“这位小公子,怎会被人扔在这儿?”
并拿出随身的衣物给他披上,少年眼底一动,看看自己,又瞥瞥身后的身影,发现这女孩身上,不知何时,也多了一件水蓝色外氅。
月归荧只在心里感叹,这堕龙渊还真是,冰彻入骨,寒气入髓,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买了两件厚衣,这还真用上了。
她在兜里摸了半天,在里衣的袖筒的小夹层中,掏出一个玉色小药瓶,倒出几颗白色药丸,塞进木渊嘴里,然后在木渊背上,狠狠地敲了几拳。
木渊本来是要教训她,感觉好了许多,才冷冷道:“你为什么帮我,又给我吃的什么?”
月归荧收起药瓶,看着他,“医者父母心,方才你吃的是我父、师父的独门密药,活血……的。”
他淡淡说了句,“多谢……姑娘。”
“不谢。”月归荧裹紧衣服,向崖边走去,“你在这儿待了多久?”
“一个时辰……”
月归荧:“什么!怎么可能?”这到底什么人能坚持至此,仅仅是站了一会儿,都忍不住直打寒颤。
木渊不以为然,“下面是悬棺,你不怕的话,可以多看几眼。”
月归荧想起夷阳剑山的祖墓所在地,立马缩了回去,跑到木渊身侧,为显示自己并未因此恐惧,找了个话题,“你还没说,你为何会在此?”
木渊也没什么人可以说说心里话,这个陌生人,皎洁地像月光,他……想试着信任。
听了木渊的遭遇,虽是惊讶,但仍觉那两个人可恨、不善、败坏人。
可这种话说不得,安慰的话也不知该从何讲起,况且这个时候,慰人之心什么的,也不合时宜。
在她左右不知进退时,木渊解了她的结,“你…敢问姑娘芳名?”
“我?我姓月,月归荧。”她反应过来,偏过头去笑问,“公子贵姓?”
“在下……秦月。”
那日之后,他与她算是常常能相见,一年、怎么也有四五次,且都是木渊去寻她。
继上次相约,已将近一年。
后再过半年,也就是上一次的试剑大会上,月归荧认出他来,还没怎么叙旧,又匆匆过别。
以至于去月语山庄时,他主动请缨,木炀夫妇异常欣慰,对他的好脸色持续了好几日。
“公子。”一个蒙面黑衣人从画裱后的密室穿出。
黑夜中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在窗户下的皎洁光线中,能看见他右手拇指的碧绿。
那扳指有些磨损得厉害,但还能看出一点芙蓉花的轮廓。
“任大夫的事,处理得如何?”木渊问。
“公子,此事已办好,短时日内,江湖不会有他的身影。”
木渊看向窗外,“月刃山庄与铸剑城的婚期到了,我要去送她,你去准备吧。”
“是。”
月语山庄
挂满红绸之楣,迎着来往的宾客,各派都有人来祝贺,月仞招架不住,人都差不多迎进去了,叫来管家接着应对,自己还得陪陪女儿。
他去时,月归荧正呆呆地看着镜中的人儿。
真就这样把自己交出去了?她的心思,怎么也飘不去、月刃山庄以外的地方。
感觉身侧侍候的小菱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小菱……”
小菱知道月归荧的诉求,应声跑出门,“知道了小姐,我这就去厨房拿。”小菱红着眼,与月仞撞了正着“庄主……”
月仞示意她不要出声,小菱盈盈一拜,识相退下。
月归荧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这么快就回来了。”待那人走近,又觉得不对“父亲!”
月仞笑笑,拿起案台上的木梳,为她理清发丝,“你母亲不在,其他长辈也不在,我就为你、梳一次头。”
月仞眼里尽是不舍,语气尽量平静,“女子出嫁,尤其是你,归荧,虽时常外跑,可我明白,你是念家的,到了那边,可不能任着性子来。”
“我月仞的女儿是个知节懂礼,温顺之人,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但也不要忘记,宽容仁爱之心才是你要有的。”
月归荧噙着泪,低声应答,“我一定铭记,父亲。”终是屈不住,转身抱住月仞“我还是……舍不得您。”
“父亲也舍不下。”月仞拍拍她的背,“可是,你必须离开。”
月归荧一头雾水,直觉这句话不简单“什么?”
“别哭别哭。”月仞慢慢把她推到镜子跟前,“妆容花了,就不漂亮了。”
月归荧一眼看过去,确实是月仞说得那么回事,破涕为笑,“丑点好,那样父亲就不能赶我走了,想把我嫁出去,都没人敢要才好呢。”
月仞摸摸月归荧的头,语气微嗔,“乖女儿,今日大喜,可不能说这些。”
“咕~”
月归荧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饿了。”
月仞不住大笑三声,“来人……”
小菱早在门外候着,将饭菜端上来,月归荧吃了个半饱,就听外面有人禀报,“庄主,铸剑城的喜轿已至,就在门口候着。”
月仞慌张地给月归荧擦了擦嘴,牵起人就往外跑,小菱从后面叫住,“庄主,小姐的盖头。”
就说少了什么,月仞顺手拿起,落在她头顶,月归荧脑门被罩住,只能走出大家闺秀的步伐。
这个也是练了好几天。
现在也可以步步生莲一段。
送走了月归荧,月仞虽不舍,倒也庆幸,心里只感叹,这所做的一切,能够来得及弥补。
正好管家出来禀报,“庄主,都布置好了。”
“好,一个时辰后,带所有人去后山。”
“是。”管家应承。
月仞这样安排只是为了不让月归荧起疑心,他找的援手不能及时赶到,裘狐门的人还不会招惹铸剑城,这样、至少不会即刻送了性命。
他对身旁的小菱道:“准备得如何?”
“回庄主,都已完备,半个时辰之内,宾客就会全部离开。”小菱嘴上是顺从,可心底却不太认同月仞的做法。
尤其是将月归荧毫不客气撇开的做法,为什么、不带着月归荧走呢?
月仞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希望、不要太晚。”
她哪里知道,即便是回去,也逃不过的,还会将灾祸带回去。
此番抉择,既能保全本家,也可让月归荧暂时安稳,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找到的唯一两全的法子。
另一边,月归荧在轿子里颠簸了半天,累得不行,她灰天暗地,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干吐半晌,五脏六腑都要扯出来。
月归荧想下轿透气,喜娘怎么也不肯答应,说是怕坏了规矩。
真当她什么也不知得黄毛丫头?难道新娘就不能休息了,如个厕什么的、总不能限制,总要下去的吧。
“我要下,您也拦不住,况且、有人挡了门,我可把这轿顶掀了。”
喜娘想,这位怎么着,也是大小姐,真要履行此言,也不是没可能,只好妥协,“那小姐把面纱戴上,这外面都是大老爷们……新娘子的脸总不能先让外人瞧了去。”
众人听了,聚拢目光,齐齐朝他们看来,她们吵吵,关他们何干?
算了,谁让这位是少夫人,计较不得。
虽是一眼即过的眼神,但月归荧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打扰,不再与她争论。
喜娘忍痛割爱地在自己手帕、两边系好红色带,递给她。
月归荧一想到白天喜娘用来擦汗、擦鼻涕的,就不忍心拿过来了,满是客气地说道:“谢谢您,我自己带了。”转身从盒子里拿出块红色面纱戴上。
行走江湖,谁还没点私密物品,那盒子里除了这条,还有一大叠。
月归荧舒坦多了,问那些随从,“诸位,你家公子去了何处?”
众人寻寻觅觅,对面高坡俨然立着一个人影。
月归荧花了半天力气跑过去,影儿都没见着。
夜里风太大,刚刚才有的人,都没能留点气息。
她正要打道回府,一只蓝色萤火掠过,月归荧鬼使神差跟过去,倒不是喜欢追着虫子跑,只是她想到一位朋友。
“是他?”月归荧看了一会儿,心下大喜,一直朝尽头的小树林追了过去。
花轿这边?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月归荧,众人才发现没了人影,都唏嘘不已,“少夫人哪去了?”
只听那喜娘叹息道:“怕什么,你家少公子陪着,还能丢了去。”
众人便是同意了,有少公子在,要他们何用。
月归荧一直跟到树林中的小池边,停了下来,满天飞舞,水面尽染蓝色萤光,照在她嫁裳,红蓝交错。
月归荧清晰的看见对面有个黑色人影,极为眼熟,蹲下身来问,“是你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