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失路⑹（1/1）

一连好几天，队里都不见韩溯从的身影，饶辰阳调侃说以前他是哪路少人去哪路，现在他自成一路。

林知年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好几次她在独自回到案发现场找灵感的时候，都会在临桂别墅区附近看到他的身影。

他还说，现在挺矛盾的，怕影响案子不敢贸然前去拜访，但最近心里总是因为上次的感觉而乱糟糟的，工作效率也很低。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想起了程易江那句话：静观其变吧。

……唉。

但，案子静不了，好几天都没进展，她都快愁死了！

他们已经试探过陆盼的力气，不算大也不算小，也约谈了负责钱温玉病情的私人医生，根据他说的，钱温玉现在的情况走路虽然慢一点但没问题，坐轮椅可能还是因为心病……

想来想去实在没头绪的时候，她就会从头再想一遍——就像现在这样，大家聚在一起吃工作餐，吃着吃着她的筷子就搁了下来。

林知年听见队友里谁和谁一声“警察叔叔”的调侃，脑袋里一下子“轰”的有了想法。

“是钱温玉！”

她一下子拔高了声音，下意识朝向程易江，语速极快；“第二次上访我最后走，临走听见陆盼说了一句 ‘哥哥说是自杀’，但是警方是保密的，钱温玉怎么确定就是自杀？除非……”

程易江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脑子里搜寻着佐证，联想到陆盼的证词里曾说他承诺让她变成他真正的妹妹；还有周秉的证词，钱温玉会厌恶健康的人……

大家都受启发，纷纷感到真相近在眼前的激动。

“走一趟！”

林知年和程易江一前一后往外走， 梁禹扶着饶辰阳一蹦一跳跟在后面。

这是他们第四次上门，很明显，安淑宁已经不再意外，取而代之是感到有些困扰的表情。

进门后，林知年收到程易江的目光，会意，把陆盼和安淑宁叫到了一边，由他们三个对钱温玉进行问话。

安淑宁看着这副形势，有些担心。

“林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林知年忽然有些不忍，如果钱温玉确实是凶手，那么安淑宁就是孤身一人了……

“……抱歉，事关案情，我们得出结论之前，没办法透露太多。”

三个人一直沉默着，唯一的声响就是安淑宁一直轻轻拍着陆盼的手的声音，一声一声很规律，大概也是想让自己安心。

熬过这痛苦的半小时，房门“啪嗒”一声打开，安淑宁立马站了起来，目光搜寻着钱温玉的身影。令她意外的是，他没有坐着轮椅，而是一步一步，艰难但坚定地朝她走过来。

她走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温玉你做到了！你终于放下了！妈妈……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钱温玉的手颤抖着扶上她的背。

“……妈妈，我爱你。”

一句表达爱意的话，明明那么真诚，出现在这样的情景下，却让安淑宁总到慌张。

林知年也明白了此刻的情形。

“温玉，妈妈也爱你，”安淑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有些颤抖，“你……难道……”

钱温玉回避了她的目光，一言不发地回头往门外走。

林知年跟着大家离开，浅浅看了一眼流着清泪的安淑宁和愣在原地的陆盼就不再继续深看，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抱歉”便离开了这里。

不得不说，她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真的是他。

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冒险且疯狂的事情？

直到回到警局后，她听了刚刚询问时的那段录音——

“本来我的人生很幸福。我是学校足球队的先锋，每周日下午，我都会和我的朋友们肆意奔跑，我喜欢呼啸的风擦过耳边的感觉，这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后来我和妈妈上街玩，一辆失控的大卡车朝我这里倾斜。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人真的有全身都动不了的时候。

“一切都还好，除了经常想念曾经大步奔跑的样子，想念和朋友在一起打比赛的样子。

“半年之后我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我……我只想坐在轮椅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站起来的感觉。不过我也找到了新的乐趣，把轮椅推到三楼的阳台，一坐就坐很久。也是在那里，我和小盼认识了。起初我们只是互相看几眼，或者有时候谁给谁带一些糖，后来我们就开始聊天，聊从前，聊以后。

“她经常从阳台偷偷跑过来玩，我和妈妈都很欢迎她，我想，或许有个妹妹也很好！

“那时候楼下总是有一只流浪狗，我恢复好了以后，就和妈妈商量把它领回家。我和小盼一起给它取了个名字：小树，因为它之前很喜欢围着树转啊转。小盼、 我和小树，每天都很开心。

“有天我答应和妈妈出去转一转，这是半年来我第一次出去！我们走了很多地方，买了棉花糖，拍了好看的照片，回来的时候，小树跑在我们前面，几乎是飞奔着回家。我和妈妈说，你看，小树也好开心啊！”

他的声音忽然低下来。

“然后，一个花盆砸了下来，陆司航惊慌的从三楼窗户一闪而消失，我看着小树痛苦地倒在血泊里抽搐，妈妈惊慌失措，满脑子都是我出事那天，她也是这样拼尽全力地跑了过来……

“她抱着小树送它去了宠物医院，顶着红肿的眼睛告诉我，妈妈把小树救下来啦， 它和你一样坚强。

“但小树不久就去世了，小盼受不了打击，哭的说不出话，也是在那个夜里，她告诉我，陆司航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包括对她……

“恨！我恨死了！有些人想要奔跑却失出了能力，有些人明明那么完好那么健康，还要剥夺别人奔跑的权力！陆司航他该死！还有孟芝，冷眼旁观，包庇犯罪，该死！

“……我一直盯着他们家的动静，我发现孟芝经常被家暴，久而久之也起了杀心，加上小盼告诉我她听见他们在为基金会的资金流动争吵，我就发现了基金会的端倪。握着两条把柄，我主动找到孟芝，要和他一起杀了陆司航。

“当晚，孟芝很爽快地动了手，但她坚持认为自己的无罪的。我太生气了，太生气了！ 我一句一句把她的罪行告诉她，她只会摇头， 只会否认！她不配活着！我要把杀死陆司航的刀，捕进她的心脏！

“小盼脱离了苦海，我也是，这个结局挺好的。”

录音里传来程易江的声音：

“你的妈妈呢？她的结局你也满意吗？”

对面没有说话。

“如果发现了基金会的问题，你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到时候小盼可以选择监护人，你的心愿一样可以实现。”

钱温玉回答的声音平静地不像话。

“我只是看不起，他们这种虚伪的，自认为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