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心有不甘(1/1)
任谁也不会想到,雄踞一方的岭南王府二公子会坐牢。
宗政杰自己也没想到,他这辈子能坐牢,坐的还是他自家的牢,还是自己主动要去坐的死牢。
牢房,灯火幽暗,空气中充满腐臭的气息。
宗政杰皱着眉头,在吕言的帮助下,穿上严宽费好大劲才找来的那件,原本是象牙白色,现在已然变得灰不灰白不白,说不清楚是什么颜色,已经有点僵硬,散发着酸臭味的绸质长衣。
他张嘴一阵干呕,差点把隔夜的饭吐出来。
严宽皱着眉头小声说:“公子,在这里就不用穿了吧。”
宗政杰没有理他,一屁股坐在潮湿地上,顺带着抓把地上潮湿的泥土,把自己俊美白净的脸抹花。
他这边刚刚收拾妥当,听见牢房里传来一阵嘈杂声。
宗政杰忙用眼神示意严宽和吕言出去,自己也顾不得地面的肮脏,忙伏身倒下,开始在不停哆嗦。
“拜见王爷!”
宗政杰听到严宽和吕言的喊声,身子抖动的越发厉害。
“人犯吃了饭没有?”岭南王在牢房外站定,看着浑身颤抖的宗政杰,心里一酸,红着眼睛,冷淡地问。
“禀王爷,公子……”
岭南王大声喝叱说:“什么公子,哪里来的公子?”
严宽吓得赶紧跪倒,惶恐地说:“属下知罪,请王爷责罚。”
岭南王又冷哼一声。
严宽:“人犯不曾进食,自从进来就一直这样在抖,想必是在路上受了风寒。”
“活该!”岭南王冷冷地说。
竹青摸着左眉上疤痕,心里暗自好笑。
宗政杰怎么可能受风寒?他是岭南尊者的入室弟子,一路上虽然穴道被制,但绝不会连这点风雨都抗不住。
竹青决定陪宗政杰把这戏演下去。
他抱拳说:“王爷,还是找个太医来瞧瞧,免得生出麻烦。”
岭南王恨声说:“等着秋后问斩的人犯,哪来这么多的事情。”
“王爷!还是……”竹青再次躬身,真诚地说。
岭南王虎目圆睁说:“竹总教习无需多言,这种大逆不道的人犯,病死在这里最好,也算是给本王保全点脸面。”
竹青听岭南王说的如此决绝,心里倒是一惊,不知他现在唱的是哪一出。
刚才在酒宴上,厉冰燕三番五次岔开,竹青说的所有跟宗政杰沾边的话茬,公仪静低头不言语,岭南王更是故作不知一个劲的劝酒。
竹青暗笑,岭南王肯定还在等他接话茬再请求,他偏偏就不说。
岭南王瞄眼竹青,见他低眉顺眼站在边上,心里很是失落。
他原本想竹青还会再求情,那样他就能顺水推舟就坡下驴,借找太医来救治之名,把宗政杰放出死牢。现在见竹青忽然不再言语,搞的他反而是骑虎难下。
岭南王无奈之下又冷哼一声,冷冰冰地说:“竹总教习,你有什么事尽管问人犯,本王还有点公务要处理。”
“属下恭送王爷。”竹青望着岭南王转身离去的背影,躬身说。
严宽捂着鼻子过来说:“大人有事请赶快问。”
竹青挥手让严宽和吕言退下。
他冲宗政杰奸滑的笑着说:“现在这里没人,你不用再装了。”
宗政杰趴在地上对他的话不理不睬,依旧兀自在哆嗦。
竹青笑着说:“我知道你也是刚进来不久,如果你想一直装下去,今夜我可就不走了,陪你在这里演下去。”
宗政杰还是不说话,还是在哆嗦着身子。
“我不能保证你秋后不被问斩,但我能保证你以后天天都待在这里,一直待到秋后。”竹青四下看看,叹气说:“这里看起来还不错。”
宗政杰身子猛然一震,暗恨竹青这人真是难缠。
他信相竹青肯定会有办法,让他天天都待在这里。
这种地方那是人呆的地,宗政杰连多呆片刻也不能忍受,更不说要一直呆到秋后,那样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宗政杰突然坐起身,笑吟吟地看着竹青问:“你想知道什么?”
竹青见他一身污秽,在这种地方还能笑得如此开心,心里涌起股莫名的恶心。
他也奸滑地笑笑,望着宗政杰肮脏的脸说:“这样就好。不想天天住在这里,最好是如实回答我的问话,这样我走了你也就自由了。”
宗政杰理了理身上脏兮兮,有点僵硬的长衣,细长眼睛里又蓄满媚笑,定定地看着竹青眼睛。
竹青目光刚撞上宗政杰眼睛,心头不由得一荡。
幽暗的灯火一迷乱,公仪静恭敬有加的脸,沐叶无邪天真的脸,厉冰燕欢笑似火的脸,不停在他眼前轮番晃动。甚至还出现了,唐姑娘那张眼中含着狡诈,涂着厚粉的笑脸。
竹青猛地一甩头,眼前顿时一片清明。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指着宗政杰说:“你在这样,我就不走了。”
宗政杰又鬼魅地笑笑,收敛起媚笑说:“竹掌门,不,竹少侠,有事你就问吧,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说到让你满意为止。”
竹青再次盯住他细长眼睛说:“是谁指使你杀的世子?”
宗政杰:“换个问题。”
竹青:“我就想知道这个事。”
宗政杰:“这事不能说。”
竹青:“我非要知道不可。”
宗政杰:“我是为你好,你知道了是谁,对你没好处。”
竹青定定地望着他,脸上是满满奸滑的笑。
宗政杰:“真的想听。不后悔?”
竹青依旧奸滑地笑着,定定地看着他。
宗政杰用下了万分决心的语气说:“告诉就告诉你,你可不要怕。”
竹青还是不说话,还是含笑看着他。
宗政杰见火候到了,故意正了正神色,轻声说:“是神羊派精阳堂堂主迟先手。”
竹青依旧平静地看着他,心却猛地一缩。
怎么又扯上神羊派,难道伍道策是这整件事的幕后始作俑者?
宗政杰见竹青还是没说话,叹气说:“你知道也没用,凭你也奈何不了他。”
“他在什么地方?”竹青突然问。
宗政杰:“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也没用。”
竹青:“在什么地方?”
宗政杰沉想片刻说:“苎麻后街,竹器铺后边,有个僻静的小院,他就住在那里。”
竹青:“那里有多少人?”
宗政杰看着自己指甲里的黑灰说:“我也就去过两次,总有三五个人吧。”
竹青:“刚才来找你的人就是他?”
宗政杰:“不是,他不敢来。”
竹青:“找你的人是谁?”
“你应该问刚才要杀我的人是谁。”宗政杰苦笑着说。
竹青:“都一样。”
宗政杰:“不一样。来找人的人是朋友,来杀人的人,你会跟他做朋友?”
“杀手有时比朋友好,至少死在杀手刀下,比死在朋友手上令人安心。”竹青笑着说。
宗政杰:“你常防着你朋友?”
竹青:“朋友分好多少种,该防的还是要防。”
宗政杰:“幸好我们不是朋友。”
竹青:“幸好。”
宗政杰笑笑,笑得十分勉强。
竹青:“我还是低估了你。”
宗政杰开心一笑。
竹青:“我还是高估你!”
“这些不重要。”宗政杰忽然用催促的语气说:“你还不快走?”
竹青:“干什么?”
宗政杰笑着说:“我在这里待的不习惯。”
竹青起身,拍打着屁股上草屑说:“我也不习惯。”
宗政杰看着他奸滑的笑脸,用戏谑的口吻说:“竹掌门,不,竹少侠慢走,本公子不送。”
竹青走出几步,突然又回身冷着脸说:“我没回来,你最好不要离开这里。”
宗政杰一惊,又狐疑地一笑。
竹青:“藏东西的地方最好也不要去。”
宗政杰:“什么东西?”
竹青:“你知道就好。”
宗政杰见竹青离去,猛然靠到后墙上,眼睛失神的望着空洞牢房,不甘心就这样待在牢房里。
他不甘心归不甘心,现在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比这个倒霉的牢房,更安全的地方。
过了一会。
宗政杰脸上渐渐有了笑意,而且笑得似乎还很得意。
他知道竹青这一去,迟先手对他的那点恩情,他就算是彻底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