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司空家的弟兄们(1/1)
旷风军的营帐与川荣军不同,外面罩着白色的皮革,即使是在炎炎夏日,皮革之上都覆盖着厚实的羊毛毡子。
帐篷内部,被打磨抛光好的深褐色巨大牛角悬于正中,四周点着火灯,地面上全部铺着色彩斑斓的毯子,毯子上绣着的目光锋利,脊背拱起,随时保持着战斗状态的公牛图腾。
牛是扶风国的圣物。
扶风国都城的皇家大容庙里就供奉着一尊牛神。
“头带回来了?”
帐中背对着牛角坐着一个异族打扮的少年,穿着一件两侧开口,胸部折叠,左开襟的锦绣长袍,头上系着一条镶嵌着黑色宝石的抹额。
他的眼眸狭长而深邃,正擦拭着一柄镶嵌着七彩矿石的短刃,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盯着谷梁元手上拎着的包袱,包袱渗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营帐中弥漫。
他的眼神一动不动地漠然厉视着,直到包裹被打开:
一张鲜血淋漓,面目全非的脸。
眼睛已经被挖去了,脸颊上数道触目惊心的刀痕将头颅的主人原本的面容几乎悉数毁掉,但是依稀能看出,是个少年人。
司空南之睥斜着,视线凉凉扫过恭敬地站在一旁的谷梁元,薄唇轻启:
“怎么确定这就是楚云浩的脑袋?”
“回禀六殿下,谷梁家的将士不会认错人!绝情谷里手持红缨长枪的只他一个,将士们都是奔着他去的!”
“你们谷梁家出手向来残忍。”
司空南之靠进身后的椅背里,轻声笑了笑:
“我只说要他性命,你们倒是做得彻底,瞧瞧,那双精明的眼睛都被挖去了,可知道,被谁收藏了?”
“人眼可入药,谷梁一族炼药向来爱搜集各类药引,在场的兵士谁拿去了,都不奇怪。”
谷梁元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答道。
“放轻松~放轻松~干嘛总板着张脸,我又不是不信你们谷梁一族,谷梁是母妃的母族,你又是母妃千挑万选给我的,我自是信你,可惜了~原本还想着拿个楚家二郎的头回来,等两军作战,挂在阵前呢,可你看看,都辨不出来了,这叫人家楚老将军怎么相信呢?”
他拿出刀,凑到楚云浩的头颅跟前,随意揪起一把染了血污的头发,短刃寒光一闪,一缕黑发被他拿捏在手中。
他轻轻勾起唇角,呼得出了一口气。
毛发散与空中,在帐边的火灯映照下幽幽泛着黑红的血色。
“叫人进来打扫了吧,我记得四哥的谋士里是不是有个会做人皮面具的?听说长得玉树临风,仙人之姿,要不我努力努力,将人要回来,也好同你做个伴。”
谷梁元看向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如同蛇蝎般阴冷的眼睛,眼中虽有潋滟,却似汪洋深海,不见底,不到头。
他的嘴角抽了抽,低头沉声道:
“请殿下莫要开属下的玩笑。”
“呵~正经人,我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你这是欲拒还迎呢,还是欲擒故纵呢?”
“六殿下……”
“好啦~同你的玩笑话罢了,我是真正要去寻趟四哥,这面具得尽快赶制出来,两日后大战,说不定用的上。”
说完,司空南之起身,将手中的短刃随意丢给谷梁元:
“赏你喽!”
“殿下还是直接去主营帐中才能找到人,大殿下已经下令,两日后全军休整,待神罚过,再行出击。现下,其余几位殿下在主营帐中议事。”
谷梁元单手抚胸,行礼,恭敬提醒道。
“两日后全军休整?!”
司空南之突然回头,眼睛里闪着阴冷,好像能把人的灵魂都给吸进去一般:
“蠢货!两日后是最好的进攻时机!走!去主营帐!”
一路过去,看到司空南之的将士皆是一惊,这位六殿下是大王最小的儿子,向来是不管军中事务的,这次跟着几个兄长出征,也无非就是挂个名头,回去之后大王好寻个由头给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加官晋爵。
他本人呢,自打旷风军驻军凉城外之后,鲜少出自己的营帐,倒是……点过不少将士去他的帐子里,行……行那种事儿。
六殿下司空南之,龙阳之癖,整个扶风国怕是无人不知了。
倒是他身边的谷梁元,跟着他之前,是个猛将,听说在自己的谷梁部落,曾是个横刀立马,弯弓射大雕的第一勇士。
可惜了,跟着这么个废物。
“大哥!军中巫医算出后日便是天狗食日,天狗食日乃大凶之象,难保不会有变数,我们要不要全军后撤十里,等安然度过神罚,再迁回来?”
司空西言身上带着一串古珠多宝手串,是由色彩各异的石子,贝壳,动物骨头,植物果实串联起来。
在扶风,无论男女,成年之后,母亲都会送他们这样的一串手链,祈福避祸。
“是啊,大哥,神罚百年一遇,不容小觑,你虽然已下令全军休整,但如今我们的营帐离凉城高墙实在太近了,就算……就算这个神罚是将给大夏的,但我们离川荣军太近,万一受到牵连……”
司空西宁跟着亲生哥哥附和。
“就你们两兄弟胆子小!什么神罚?老子不相信这些,大哥,日食之日,天地晦暗,正是我们抢攻的好时机啊,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速战速决,也好班师回朝!”
“你个莽夫!”司空北笙闭目躺在一旁的摇椅上,闻言,轻嗤一声:
“我们前番种种布局,为的不就是和川荣军打持久战吗?他们粮草不足,坚持不了多久,而且我听说……川荣军如今贴了告示,在广招大夫吧,咱们的计划成了?呵,再拖些时日,他们弹尽粮绝,或是身中剧毒,我们再攻城,不差这几日的。”
“大夏境内变数颇多,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没法从其他地方运粮呢?况且,如今季节,疫病频发,就连咱们旷风军里都有染了时疫被挪出去的,万一他们招大夫不是因为吃了我们的粮,而是同我们一样,受时疫困扰呢?”
司空西言厉声反驳。
“好了,都别吵了!”
司空北玉剑眉蹙起,在额前皱成一个川字。
“此次我是主帅,既已下令休整,便没有随便更改军令的意思,我们与凉城之间还隔着一片荒原,不必后撤!”
他的眼神凌厉地扫过围成一圈的弟弟们:
“不必担心,若有意外,我下的令,我担着!”
“主帅!主帅!属下见过几位将军!”
营帐外急急忙忙闯进来一个哨兵,正是司空北笙麾下。
“何事?”
司空北玉沉下脸。
“回主帅!六殿下……六殿下的亲兵私自出营,往绝情谷设伏去了!”
“你说什么?!”
司空北玉一把揪起哨兵的衣领:
“为何无人阻拦?!!”
“有两个不长眼的想拦我的人,被我绑起来吊着了,哼哼~~”
鬼魅般的男声响起。
众人回首,司空南之手上提着一个渗血的包裹,一身与军中男儿格格不入的华袍,身后跟着谷梁元,唇上带笑,信步走入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