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难过（1/1）

明间里面，周攸宁一听到姜老夫人遣人去东次间请陆锦澜过来，他立刻就控制不住的转过头盯着碧纱橱上的那一道丁香色绣折枝花卉的软帘望着。

先是那个进去通报的小丫鬟掀开软帘走了出来，对着姜老夫人矮身屈膝行了个礼，说是三夫人马上就来。紧接着，周攸宁就看到碧纱橱上悬挂着的那道丁香色的绣折枝花卉的软帘又被人从里间挑起。

就在这一瞬间，周攸宁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个不停，其速度之快，简直下一刻就会从他的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一般。与此同时，他放在膝上的一双手不但紧紧的攥了起来，而且他的手掌心里面还全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双眼眨也不眨的一直盯着那里望着。

然后他就看到陆锦澜略略低着头，从东次间里面走了出来。等走到明间里来时，她就抬起了头来。

周攸宁就看到她穿了一件玫瑰紫色缎面芍药刺绣的上襦，蜜合色的细鳞裙。一头乌黑的秀发只简单的挽了个倾髻，发间也只简单的簪了一两样式样简洁却精巧的首饰，看着并不华贵艳丽，反倒是十分的家居闲适。

不过她却是肤白胜雪，且容光焕发。

虽然从前周攸宁每次见到陆锦澜的时候，她也都是明媚动人的，但在周攸宁的印象中，陆锦澜却还是没有哪一次跟现在一般。她简直就如同是一颗无价的夜明珠，从前虽然也光彩照人，但到底却还是尚有些许灰尘在上。但是现在，她却是被人精心的擦拭掉了珠上所有的残存的灰尘，且还日日用心温养，才会养得如现如今一般，只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珠光宝气，珠光氤氲，让人心神巨震，压根就移不开目光。

看来陆锦澜嫁给他三叔之后的日子过的很好，周攸宁心里面难免就醋意十足的开始想着，还是说，陆锦澜现在竟然和他三叔的感情就这样的深厚了起来？可明明，她嫁给他三叔也没有多少时候......

自打陆锦澜掀开碧纱橱上的那道软帘，从东次间走到明间来之后，虽然周攸宁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开过片刻，但陆锦澜却是自打到了明间之后，目光却是瞧都没有瞧周攸宁一眼的。甚至她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周攸宁半点。

她只是走到姜老夫人面前，矮身屈膝对她行了礼，然后就温声软语的笑着说道：“母亲唤儿媳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姜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陆锦澜这端庄大方的模样。而且陆锦澜无论什么时候跟她说话，面上总是会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的，让她见了，心情立刻就会变得大好起来。

这会儿姜老夫人也是一样的。眼中见到陆锦澜面上如同煦如同春风一般的笑意，耳中听着她如同珠玉相击一般的声音，她的心情也就立刻大好了起来。

于是下一刻，姜老夫人的面上不由的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她就笑着对陆锦澜说道：“我让人叫你过来，原也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吩咐的。不过是宁哥儿刚从外面游学归来，过来拜见我这个祖母。我想起你嫁给舜钦之后，还没有见过宁哥儿呢，就让人叫你过来见见罢了。”

一面就转过头，伸手指着周攸宁对陆锦澜说道：“这就是大房的宁哥儿，是你大哥大嫂的嫡长子，也是澜姐儿的长兄。”

引见的话说到这里，姜老夫人却忽然注意到，周攸宁竟然还坐在椅中，没有丝毫要动弹的意思。且周攸宁的目光还一直在盯着陆锦澜在瞧......

姜老夫人不由的就有些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

自己的这个儿媳妇生的相貌出众，很多人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被她给惊艳到，都会痴痴的一直盯着她瞧，这一点姜老夫人是知道的。而实际上，她也不是因着周攸宁一直在盯着陆锦澜在瞧这件事而不高兴，她不高兴的原因是，陆锦澜的年纪虽然比周攸宁还要小个几岁，但她现在既然嫁给了周舜钦，那她就是周攸宁的三婶了。可怎么现在陆锦澜这个做三婶的还在这里站着，他周攸宁那个做侄子的却还坐在椅中不动弹呢？

周攸宁心里总不会因着陆锦澜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上个几岁，就坐在那里等着陆锦澜过去拜见他的吧？

因着这个缘故不高兴的姜老夫人，面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不见了，甚至连她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有些沉了起来。

“宁哥儿，”她叫着周攸宁，语气不太好，“这一位就是你三叔新娶的妻子，也就是你的三婶了。你起来给她行个礼罢。”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姜老夫人明显加重了自己说话的语气。特别是当她说到起来那两个字时，简直就是每一个字不但明显提高了自己的声音，甚至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齿缝里面逼出来的一般，真真是每一个字都如同有千斤重一般。

姜老夫人的态度忽然来了个如此大的变化，纵然周攸宁这会儿再是心神大震，但肯定也是会留意到了的。

于是他忙起身从椅中站了起来。然后他微微的低下头，躬身抬手抱拳，对着陆锦澜就弯腰行了一礼。

与此同时，他口中还在说着：“见过，三婶。”

当他说到三婶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握着双拳的手不由的发紧。与此同时，他声音干涩，胸腔中的一颗心如同有钝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割着他一般，让他简直就要疼痛难忍。

无论他再如何的不想承认，可陆锦澜到底还是已经嫁与了他的三叔为妻。而无论是现在，还是往后，但凡只要他见着陆锦澜，就要恭恭敬敬的对她行礼，然后再唤她一声三婶的。

周攸宁心中疼痛难忍的时候，他却又开始忍不住的想着，如果当初他没有听信陆锦月同他说的那些谎话，进而与陆锦澜疏远，甚至还百般的冷淡嘲讽她，那陆锦澜现在是不是已经嫁与他为妻了？毕竟一开始他还是能够感受到的，陆锦澜并不讨厌他，甚至还对他有几分好感......

但是可惜，昨日之事不可追，已经过去的事，任凭他再如何的后悔，那都是没有用的了。

周攸宁想到这里，不由的就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他深恨自己的识人不清，又耳根子软，优柔寡断，才会导致他失去了陆锦澜。

而陆锦澜这会儿看着在她面前正低着头向她行礼的周攸宁，心里面依然是十分平静，没有一点儿波动的。

正如她先前所想的那般，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重重譬如今日生，上辈子的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对于周攸宁这个人，哪怕这会儿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是连半点儿的情绪波动都没有了，有的只有平静，淡漠。

就如同小路旁边的一株树，地上正在爬着的一只蚂蚁，她纵然目光看到了，但又能有什么感觉呢？左右跟这个人有关的任何事，都再也与她无关罢了。

不过因着姜老夫人还在这里的缘故，陆锦澜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和周攸宁早就相识的事，所以她面上还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对周攸宁说道：“原来你就是大房的宁哥儿，往常我总是听到大哥和大嫂提起你的。”

但实际上，她自打嫁给周舜钦之后，连杨氏和周大爷的面她都没有见过几次，更不用说还会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听他们两个说会儿话了。所以又怎么可能会从杨氏和周大爷的口中听到他们提起周攸宁呢？不过都是些场面上的客套话罢了。

而且陆锦澜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微微的笑着，继续说道：“我今日也不知会在母亲这里见到宁哥儿，故而也没有备得见面礼。等待会儿我回了锦园，便让丫鬟将见面礼送到宁哥儿那里罢。还望宁哥儿勿要怪责我这个三婶才好。”

陆锦澜这些话自是说得十分得体，但可惜听在周攸宁的耳中，却正如同有一把尖锐的刀子正在剜着他的胸口一般。

陆锦澜这口口声声的唤着他为宁哥儿，她又自称自己是他的三婶，难道在她的心里面，果真已经只是将他当着一个晚辈侄子来看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