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梦里(1/1)
梦里是陆锦澜嫁到周家后的第三年,周攸宁还是一样的冷落她,婆母小姑也还是一样的嘲讽她,她心中苦闷,就只身一人跑到园子的凉亭里面坐着发呆。
那天也是个雨天,雨滴落在湖面上,溅起一朵一朵小小的水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亭子里面坐了多久,后来还是有风裹挟着雨丝吹进亭子里来,她觉得冷,就想要冒雨回去。
只是这时她眼角余光却看到身后不远处的长廊上站着一个人。
穿一件月白色的锦袍,腰间配玄色革带。正负手站在廊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竟有些入神的模样。
这人陆锦澜却是认得的。是周攸宁的三叔,也是周家实际的掌权人,周舜钦。
陆锦澜跟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毕竟她是大房的儿媳妇,而周舜钦是三房的,虽然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府里,但平常也是很少相见的。
而且即便偶尔见着了,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三叔,然后垂眼站着或坐着,连同他直视都没有过。
周舜钦待她这个侄媳妇好像也比较冷淡。明明她听人说起过,他是个温和儒雅的人,但好像每次她遇见他的时候他都是惜字如金,寡言少语。
却又从不会主动离开,她身为侄媳妇,为表对叔父的尊敬,自然也不好主动开口说作辞的话。故而每每两个人遇见后,都是彼此静默的站立着,陆锦澜就觉得十分尴尬。
久而久之,陆锦澜心里就多少有些怕他。甚至只要远远的看到他就会立刻躲开,却没想到他现在也会在这园子里......
他是站在廊下赏雨吗?好像还站了很久的样子,因为陆锦澜眼尖的看到他的锦袍下摆都湿了好大一块。
陆锦澜心里十分的犹豫,不知道她现在是该过去跟周舜钦见礼,唤一声三叔,然后大概率同他一起静默的站在长廊下赏雨,还是干脆就当没有看到他,继续坐在凉亭里面。
可是凉亭四面透风,真的是太冷了。她要是继续在这里坐下去,肯定会着凉......
还有周舜钦,长廊那里也是很透风的一处地方,他一直站在那里难道就不觉得冷吗?明明他的袍子下摆都湿透了。
好在她没有犹豫太久,就看到周舜钦忽然转过身走了。
他的背影颀长挺拔,不徐不疾的走在天青色的烟雨中,氤氲如一幅水墨画。
次早陆锦澜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藕荷色的帐顶,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她不由的唇角微弯。
好奇怪,她怎么会梦到周舜钦呢?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多少交集的。
许是昨夜下雨了,雨滴打在屋瓦上,芭蕉上,让她一直睡的不安稳,便做梦梦到了从前同样发生在雨天的这一件事吧。
碧桃已经将她今日要穿的衣裙折叠好捧了过来。
是一件桃红色的上襦,蜜合色的裙子,都是十分娇艳的颜色。
从前她做少女的时候活的很恣意,喜欢的都是鲜艳的颜色。可后来经过那些事后,她的心性就变了很多,喜欢的东西自然也会跟着有所变化。
就吩咐碧桃:“我待会要去给父亲请安,父亲喜欢淡雅的色彩,你重新去给我找一套颜色素净些的衣裙来。”
碧桃惊讶的看着她。
小姐的穿戴一向都是很华丽的,哪怕明知道老爷不喜欢。可她今天却一改常态,要穿颜色淡雅的衣服......
可小姐的吩咐她不敢不听。也只得应了一声是,然后重新去衣柜里面寻找。
小姐的衣服是很多的。春天的罗,夏天的纱,秋天的绸,冬天的貂,琳琅满目,不过色彩淡雅的衣服还真没有几件。碧桃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一件浅丁香色绣折枝花卉的上襦,和一件霜白色的挑线长裙。
陆锦澜在她的服侍下换上了这套衣裙。发髻也只让雪柳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垂髫髻,在鬓边簪了两朵珠花和一支紫水晶的簪子。
然后她起身从绣墩上站起。
她原是想将碧桃留下,让雪柳跟着她一块儿过去,但想着昨日绿檀同她说的那件事,指不定她不在的时候碧桃又会偷她的东西呢。
虽然她的东西是不少,可也没道理白白便宜了碧桃的道理。就说道:“雪柳留下看家,碧桃跟我出门。”
两个人都应了一声是。陆锦澜转身要往外走,但眼角余光却忽然看到窗外栽种的那两株芭蕉。
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陆锦澜无声的冷笑了一声,就吩咐雪柳:“叫两个人过来将窗外的芭蕉都砍了。”
雪柳有些惊讶。
这院子里的所有花木当初都是小姐亲自挑选的,甚至连哪一株花木要栽到院子的哪一个地方也都是小姐想了好久才决定下来的,可怎么今天她好端端的却要将这两株芭蕉给砍了?
不过雪柳对陆锦澜一向都是很忠心的。就觉得小姐不论做什么事肯定都有她自己的道理,她无需询问,只要按照小姐的吩咐做事就好了。
就应了一声是。顿了顿,她又问道:“请问小姐,砍了芭蕉,这窗外是否还要栽种其他花木?”
不然小姐清晨起来梳妆的时候看着窗外可就是光秃秃的了。
陆锦澜想了想,就说道:“就种一株红梅罢。”
欺霜傲雪,不惧一切苦寒的梅花。
*
陆锦澜到玉琼苑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有早起的小丫鬟正抱着大高的笤帚在扫院子里的地,也有小丫鬟提了喷壶在浇院子里的花草。
有丫鬟看到陆锦澜,赶忙进去通报。陆锦澜也没有立刻就进去,而是站在外面等候。
她去母亲的汀兰居时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从不用丫鬟进去通报,但是她想要见父亲,却需要丫鬟先进去通报,等父亲点头同意之后才能进去。
上辈子她不懂得这其中的差别,只以为父亲是读书人出身,最是讲究礼数,所以才会如此。但后来她才知道,哪里是什么礼数?分明是在父亲的心里,她和母亲压根就算不得是他的家人。
所以后来他才会对母亲和她那样的狠心,一点都没有丈夫和父亲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