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纸人(1/1)
有个乡亲眼尖,远远的便看到我从浓雾里面走了出来,立马紧张起来,然后用手指我的方向对旁边人说:“快看,那个是不是又是萍子哦?”
不是他刚才说什么,什么叫又是萍子?
然后我就看见t父老乡亲们个个似乎都紧张起来,如临大敌似的,严阵以待,指着我面面相觑的议论起来。
王菩萨站在前面看着也是分明皱了眉头,他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示意让乡亲们躲在他后面。
我一时间纳闷了,不是怎么回事,这一个一个的又怎么了?就跟见鬼似的,我有这么可怕吗?
我回过头望了望自己的身上,又看了一下自己的四周,除了身后的那浓密的白雾也没有什么东西啊?他们是怎么了?
我不解地望着他们,然后就抬脚向他们走去,大概走了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王菩萨往前面走一步,然后就伸手叫止示意我不要再往前走了。
我蹙眉,扫视了一眼众人,然后看向王菩萨疑问:“王姥爷,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样看我,躲我干什么,我把白纸带回来了呀?”
说着说着我从裤兜里摸出的那几张大白纸,朝着王姥爷摇了摇。
可是王菩萨一脸的凝重之色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是更沉了,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便是开口询问:“萍子,我给你的那瓣往生莲花,你还戴在身上不”
“当然肯定在啊,我可是随身携带的。”
我连忙解释道,嘴上说着还一边从胸前衬衣底下取出那红绳挂的往生金莲,然后举起来向王菩萨示意。
接着我就看见王菩萨从他身上携带的小挎包里面也是摸出了那和我一模一样的金色莲花,嘴巴里是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不过须臾之间我俩手上拿的金色莲花便是同时的闪烁了一下。
“王姥爷,你这是……”我心生疑惑,好奇的问了一下。
似乎是看到我手中的莲花也闪了一下光,王菩萨那紧绷的神情立马就松弛了下来,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就转身朝他后面的父老乡亲们摆手喊到:“没问题喽,这个是真的萍萍,他脖子上挂着都是我给他的金莲花,大家标(不要)害怕。”
王菩萨说什么?真的我?难不成还有假的我?
众人听着王菩萨说的这番话也是放下心来,终于是轻松的吐了一口气,脸上也没有了那担忧之色。
我一头雾水,茫然的望着王菩萨。他看见我的满脸疑问,知道我心中有许多不解,于是便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萍子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也别怪我们刚才这样对你,在你去的这一段时间里,有先后两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纸人也是和你刚才表现的一样,将白纸给带了回来,想要靠近你的婶婶动她身上那件白寿衣。那伪装之高明,就连你王菩萨我也险些着了那纸人的道。”
“纸人?不会吧,真的假的?”我吃惊的问道。
旁边有几个老乡围了上来,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对我讲:“就是,那个纸人简直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我们劲(全)都被唬(骗)到了,还多亏王先生看了出来,要不然说不定我们都等不到你回来,全都躺板板喽。”
“……”
我们众人又聊了一会儿,从父老乡亲们的只言片语中,我大概知道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概就是我走后不久,先后有两个纸人装扮成我的模样,假装是带了白纸回来,想要去靠近棺材中的婶婶,估摸着目的就是靠近那件白寿衣,毕竟白寿衣是阵眼,想要重新开启鬼阵把我们都要迷住。
我问王菩萨:“王姥爷,真的会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纸人吗?而且他们还会模仿我,还会动?”
菩萨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他叹了一口气,笑道:“纸本来就是千变万化的东西,只要道行够高就能够使用纸做出想要的模样出来,加一点歪门邪道就能够糊弄人的双眼。我也不知道是谁搞出这么一个纸人。”
“不过假的终归是假的,再怎么逼真他也是纸做的人,终究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这不——”
王菩萨说着说着,便抬手朝旁边的地上指过去。顺着手指的方向,我看见在那山路边的草地上有一坨灰烬,似乎是燃烧不久,还留存有点点星火光。
王菩萨轻描淡写般的说道:“你看吧,那俩纸人已经被我烧了。”
“两个小角色,不必过多理会。你呢,怎么样,带回了大白纸,这一路上可遇到些什么事没有?那俩个纸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会不会遇到事儿,琢磨着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干脆亲自来找你了。”
我把手上的那叠大白纸整齐的交在了王菩萨手上,然后就大概把我的经历对他说了一下。
“红灯笼?还有绿灯笼?之前老久家院子里那个火砖是你给弄倒的?有意思。”
王菩萨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想不到你个小娃娃,竟然这种事都给你碰上了,萍子啊你知不知道,但凡你整错一步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大难不死,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王菩萨这么一说,本来我已经轻松下来的心情就立马紧张起来,甚至还有一些心有余悸,我连忙追问:“王姥爷,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王菩萨却没有回答,他扫了一眼附近包围的白雾,然后说:“今天我暂且先不回去,晚上我就住你家了,有什么事情咱们俩晚上好好摆一摆(聊聊),现在咱们先出去再说。”
我觉得王菩萨说的很有道理,就点头默认了。
紧接着王菩萨就把我找回来的那叠大白纸展开,仔细的用手指头丈量了一下,然后就是非常心灵手巧的三下五除二就折了一件纸寿衣出来。看着除了没有上色之外,还真的就和市面上售卖的寿衣一样了。
果然是搞丧葬一条龙的,连手艺都这么强。我在心中暗暗赞叹。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王菩萨便把寿衣折好了。接着他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面掏出的毛笔与墨,沾了点墨汁就大笔往纸寿衣上一画,几下子就做了件黑寿衣出来。
还真别说,真的像那么回事儿。
“好的,黑寿衣现在就有了,给你婶婶换上就是了,再把那件白寿衣一块烧了这事儿就算完了。”王菩萨晾着手上的寿衣,然后一面招呼我姐过去,交代事情。
嘱托完之后,最后我们众人回避开去,我姐拿着那件黑寿衣到棺材旁边去,把婶婶身上的白寿衣换了下来,仔细的穿上了黑寿衣,弄完之后就在棺材前面郑重的磕了几个头。
我们众人又围了上去,这时候我发现原本躺在棺材里怒目而视的婶婶此刻已经闭上了眼,脸上的神情也是变得安详而宁静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狰狞可怕了,好像是了却了什么心愿。
王菩萨边打量着手上的白寿衣,边问我姐:“她的眼睛是你闭上的吗?”
我姐摇了摇头,认真回答道:“不是的,我把寿衣给我妈妈换好后,她就自己闭上了,王先生我都还想问你来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菩萨扯嘴笑了笑,手中甩着那白寿衣:“这就对头,这件白寿衣上有诅咒,你妈妈能安心那才怪,现在问题解决了,这白寿衣烧了,鬼阵也破了。”
刚说完这一番话,王菩萨便随手摸出一个打火机,把手上的白寿衣点燃扔在了旁边那一堆纸人的燃烧灰烬上了。
火燃起来的很快,白纸黑字渐渐的扭曲、变形,伴随着一阵火焰的浓烟很快就烧的只剩一堆灰烬了。
随着火堆的燃烧殆尽,感觉四周亮堂了起来,这条上山道路上四周盘踞多时的浓雾也随着那堆火焰的燃烧消散了!
这雾来的诡异,去的也快,很快雾就消散的差不多了,一定能够看到很远地方的茶地树林了。
众人的心情都是大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个个都是笑容满面,谈笑带光。
王菩萨在队伍前面吆喝了一句:“乡亲们,该干正事了,今天这丧我们还是得要出完才行,来来来,我们把棺材合上,准备起棺喽~”
在王菩萨的指挥下,有几个大汉又是给棺材盖上的棺材板,钉上了铆钉。
在一切都准备妥善后,接着我们又重新把队伍排好,王菩萨在最前头开路吆喝,身边跟着一个挎着簸箕负责撒黄纸钱的人,后面跟了两排扛着花圈的人,接着是扛棺材的方队,我姐手上举着冥番领着幺伯家的亲属跟在后面,最后面就是负责敲锣打鼓的冥伶了。
我在亲属的队伍中跟着,但是眼前离我不远处的我姐手上举的冥番,心想着这下应该不会再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阴沉沉阴郁的天空已经消失不见,竟然出了太阳,蔚蓝的天空下白云朵朵,时不时还能看见几只白鹭在天空中飞去。
出丧的队伍在前面走着,很快就拐上了山路,上了山林。
看着两旁熟悉的路,大片大片的茶叶地在身边经过,我估摸着知道我们已经距离目的地不是很远了。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婶婶的那个墓穴风水先生究竟是看的哪里,但是前天晚上在家里厨房时爸妈给我讲过,说是准备埋葬在幺伯家的茶地里,与我家的茶地是紧紧挨着的。
又走了一会儿后,我看见前面的山路右侧旁边一片茶地栽着的树下立了许多抄小路去看热闹的父老乡亲们。远远的我就看见我的父母站在那里朝我看过来,果然就如同他们之间所说,他们已经提前到了。
出丧队伍在山路中段停下。山路的左侧就是幺伯家茶地了,是一个小山坡起伏的地方,而我们就大概身处在小山坡坡顶的位置。
从我这个角度望去刚好能看见那个已经新挖出来的暮穴,再远一点茶地小山坡坡脚下就紧挨着石头河,是一个不宽的小河流,上面有一座水泥桥,而河边也栽了一片茶地。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妈说的,前几个月王菩萨就在那个地方采春茶,大中午的一抬头就看到这边山坡上婶婶暮穴的位置,有一群穿黑衣服的人跳过去跳过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的巧合,看来晚上我要好好的找王菩萨问一下。
山的道路离墓穴隔了一片茶地。队伍分散开来,首先他们负责抬花圈的先把花圈抬到进去,在暮穴的两边摆起来了。
接着就是把棺材从茶地上抬过去,我们一群人跟在棺材后面,往前走了一阵后最后来到了坟墓穴旁边。
不是怎么的我越看这个场景越是眼熟,忽然乍一时间想起来,之前在幺伯家里头婶婶棺材前面磕头作揖的时候,我好像磕第二个头的时候就来过这里了,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婶婶在我面前张老大的嘴巴了。
明明晴天太阳照的那么大,可是我心中仍然感到一丝风寒。
几个大汉将棺材抬到墓穴之中,坐南朝北的摆好位置后,王菩萨在旁边主持着叫幺伯家里的亲属还有我过去,那我们依然从地上捏一捧泥,围着婶婶的棺材转圈,并且把手上的泥丢在棺材上覆盖。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仪式好像叫圆坟,家属们要到坟前行圆坟礼,为坟墓培土,还要烧纸钱、上贡品什么的,我们先围着正转三圈又反转三圈,这个好像又叫开门。
王菩萨在旁边嘴上念念有词,说的那些悼念词。
最后圆坟礼做完后,王菩萨吆喝一声,那些请来的壮汉就开始抡起铲子埋棺材了。其余旁边的人在不远处守着。
我在旁边静静的注视着,看着这么一个人真真切切的离去了,心中是有十分的感慨。
王菩萨得了空,嘴上不知从哪儿叼了一根烟,朝我这边走来拍拍我的肩膀,然后我就走到茶地旁的一个小山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