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傲慢的理念（1/1）
“杰！”
少年清爽高昂的声音一下子将他从泥潭的深陷里拉出来。
一只小袋子被举到面前，袋子里游动着几条橙红的金鱼，巨大的尾巴甩动，像水下舞者的长袖。
五条悟隔着水袋看他，放大的眼睛里有着放大的不解。很显然他刚刚注意到了夏油杰的不对劲。
少年两条眉毛簇在一起，整张脸上的神经都连带肌肉做出忧心的表情。
这样纯粹同时也大大咧咧的神态让夏油杰晃神。
这种自然而然对待他的态度，在他的记忆里也已经是很久以前才会出现的了。
“哈哈。”嘴里吐出一连串短促的气音，夏油杰在家入硝子和五条悟看过来的时候用手捂住脸。
胸前的衣料被打湿了也不在意，耳边回荡的喧哗也抛之脑后。
他需要一个遮蔽视线的地方平复一下心情。
无法定义那些记忆是怎么回事，或许是未来吧。
少年自嘲的勾了勾唇角，躲在衣袖下的眼角眉梢都带着讥诮。
好不容易释怀的死去，却在睁眼后再次见到只会出现在梦境里的场面。
他掐了一把自己，疼痛清楚地告诉先这是现实。
——他回到了过去。
手腕上突然袭来一股巨力，夏油杰防备不及，眼前的黑暗顿时被刺目的白光取代。
“杰你在搞什么鬼把戏？”
五条悟的发丝在白光里模糊了边缘，连身体都被微光描了线。
少年眼神不满地看他，余光里还能看到唯一女同期歪过来的棕毛脑袋。
“就算捞鱼技术差，也不需要那么羞耻啊！”五条悟举起漏勺，说：“老子已经捞了足够的鱼了，可以带你！”
并不是这件事啊。
夏油杰心中叹息，是少年的悟啊。
曾经将一片赤诚的心脏捧到他面前、最后被他狠狠背叛的神子。
信誓旦旦要带挚友捞鱼的五条悟看见自家挚友看他的眼神复杂。
眼底复杂又浓郁的情绪撬动了他那片灰蒙蒙的记忆。
莫名的怀念让五条悟不由地放下自己的手，不再想关注记忆的事情。
他有些无措地偏了偏脑袋，随后余光就看到夏油杰表情奇怪地转了个头，说：“悟，你看起来很适合捕鱼这个职业。”
五条悟：“......”
浪费了他的一片关切之心。
“杰你什么意思？”
夏油杰掩住上扬的嘴角，狭长的眉眼上扬，“意思就是以后悟要是不做咒术师了，可以去海边捕鱼。”
眼看青春期的两个人高马大的dk火气十足，被精神小伙摧残过不少次，接受过不少次人生攻击的店长连忙赔笑道：“没事没事，捞鱼很简单的，要是实在捞不到，我可以额外赠送几条，反正明天就是新年了，就当讨个好彩头。”
“不行！”五条悟一把抄起店主手里的漏网，“我们来比！”
店主：“额，这位同学......”
五条悟：“我们来比谁捞鱼捞得多，而漏勺碎的少。输家自己去海边给老子当一天，不！一个月渔民啊！”
店主擦冷汗：“哈哈，同学真会开玩笑......”
夏油杰：“不仅要当一个月渔民，还要打扫高专厕所一个月。”
五条悟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
店主觉得惶恐：“不，同学你们”
“店主，给我几根新的漏勺吧。”黑发少年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开口打断了他。
伸出的手掌宽厚，手指骨节分明，光打在他的侧脸，画面充满了少女漫男主角邀请女主角共度一生的浪漫。
店主都能听到四处传来的拍照声。然而他望着那双紫色的双眼，不知从何来的阴影往其中投入了晦涩的黑暗，让剔透如紫罗兰的紫色中诞生了墨色的深紫。
极度的压抑和癫狂夹杂着黏腻的杀意流淌在平静的眼神下，向着他滚滚而来。
店主都不知道手里的漏网是何时被少年拿走的，等到从那股深渊的山崩地裂中回神，他只感觉到湿透的后背和迟来的呼吸。
急促的呼吸充斥他的鼻腔，店主咽了口口水，看了一眼自己的摊位，内心经过艰难抉择，无意间被夏油杰飞斜过来的视线一刺激，连忙找了个借口，攥着钱包飞快的逃走了。
五条悟在捕鱼大赛中抽空抬头，“咦？老板去哪了？”
家入硝子戴着他的墨镜坐在旁边嚼巧克力，“刚才说要去厕所。”
到底是不是去厕所还有待观察，毕竟那个男人一脸“快要被杀死了”的表情啊。
少女歪着头，看向面色如常的夏油杰。
五条悟的墨镜是特别定制，目的是为了减少通过眼睛灌入脑子的垃圾信息，所以镜片用特殊材料做成了全黑的，除非五条悟本人戴，其他人戴上就啥都看不到。
然而隔着空无一物的视野，少女却准确找到了夏油杰的位置。
刚刚发生了什么？硝子探究地想到，又及时在夏油杰转过身之前移开视线。
在人群不断交错的空隙里，她看到白发的家主坐在逼仄空地的一张四脚凳子上，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绞着头发当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明明是亲自提出来捞鱼的人，自己却一直坐着不动。
家入硝子站起身，把墨镜往后架在五条悟的后脑勺上，撂下一句“我去旁边了”，逆着人流来到布耶尔身边。
脚下靠近的影子吸引了布耶尔的注意力，她顺着影子抬头。
“哟！”棕发少女打了个招呼，拖了根凳子在她身边落座。
“怎么不去捞鱼？我答应悟，在高专里挖一个池塘，专门放你们捞的金鱼。”
“你还真是宠他啊。”硝子说：“这家伙因为你，在五条家以外的地方都无法无天了，估计除了你，就只有夏油和夜蛾老师能治住他了。”
“夏油君？”
“是哦，别看他们俩平时好像总是看不对眼，一不留神就会开打的类型，但是五条是真的很看重夏油的。”
“那大概是......像指针一样的吧。”家入硝子轻笑：“五条眼里的夏油是个很坚定地执行自己的目标，并且不服输的人吧。他们两个看起来在很多地方重合度过高了，所以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些时候他看夏油的眼神像在看指针。”
她举了个具体的例子：“就是那种在大海里，指引航船方向、屹立在航线上的灯塔。”
两个少年现在已经完全抛开漏网，开始徒手抓鱼了，还时不时相互偷袭，往对方脸上泼水，势必要让对方感受冬日透心的凉爽。
好好的捞金鱼小游戏被他们硬生生搞成了生猛的深山捕鱼。
池子里溅起的水花让路人退避三舍。
布耶尔有些新奇。
“夏油君在硝子你看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有点好奇，被悟当做指针的人是个什么性格了。
指针，这份引导善恶与前路，辨识方向的重量，真的有人能一手将其握于掌中吗？
闻言，家入硝子没有先回答，而是苦恼的皱起眉，斟酌了半天，才谨慎的说：“夏油的理念我觉得有点危险。”
那种傲慢的理念，只能在传说中没有痛苦的天堂才不会崩坏吧！
少女愁眉苦脸的，深切为自己这个狐狸同期担忧。
她只有强大的反转术式，所以在五条悟夏油杰被酣畅淋漓的鏖战刺激得肾上腺素狂飙的时候，她这个不参与战斗的旁观者反倒看到了更多更深的东西。
“最强”的名头让他们获得了无上的名誉和无数簇拥着追随的脚步，然而站在过高的山巅，云层就会挡住向下望的视线。
尤其是当这座山的顶峰只有两个人能相互角逐攀登的时候。
“虽然他们有时候确实挺讨人嫌的，但是习惯了。”硝子从旁边店铺的组隔墙上扣下一片薄薄的结晶，冻得指尖发疼发红了，才随手抛出去，被别人一脚踩得稀碎，“哪怕只有一个学期多一点，我也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两个臭味相投的朋友、习惯了他们对她的这个后勤人员的庇护、习惯了平日里互推黑锅的打闹。
“我不想我们三个人像那些动漫里的三人组一样，最后不是死就是伤，还要分道扬镳。”
那样这个世界对不管是她还是那两个混蛋可就太不友好了。
少女的话勾起了布耶尔感受到过的未来，魔女讲述的故事又在脑海中浮现了。
她望着被城市的万家灯火染红的夜空，那底下是被血染红的遍野枯寂。他们现在打打闹闹，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被命运绞得比残瓷碎瓦还要支离。
但这只是在她带来之前，而现在，她必然不会让未来变成那样。
“夏油君的理念能告诉我吗？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硝子歪着头，唔了一下，“夏油很固执啊，因为这个五条和他打架好几次差点拆掉高专，如果你能稍微软化一下夏油，那可就太好了。”
“强者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存在的，这样。”
“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荒谬，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会在脑回路里形成这种想法，夏油平时的通识课可都是满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