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恨天戏弄情难却（1/1）
陈辰此时的心情就如暴雨前那阴沉的天，昏暗沉重，让人焦躁不安，心生慌恐。
他就这样沉重地来到了椒房殿，想要让夕颜做一个解释，或者说来这儿讨个真相。
推开房门，每一次都是香气扑鼻而来，夕颜的笑和这种熟悉的味道，总能让陈辰安下心来，体会到世间温情。
“你来了……”看到陈辰脸色不对，夕颜立刻起身行礼。
“国主安康。”
今日陈辰没有像往日一样，亲手扶起她，而是简简单单，冷冷地应了声：“起来吧！”
夕颜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败露，不以为然，只是想着陈辰刚登基，可能事务繁忙，有些忧心罢了。
“柳心，你去把我做的糕点拿来。”夕颜希望陈辰吃完糕点，心情能好一些。
陈辰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想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开这个口。
手里的糕点好甜啊！就像夕颜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一样，酥糯可口，回味无穷。
如此好吃的糕点，就如同儿时想要再多吃颗糖，却因会长龋齿而被母亲阻止的味道。
夕颜害怕陈辰吃糕点噎着就边给它倒水边说道： “今日，国主怎么了？我瞧着怎像是心中有着不少事。”
听到这儿，陈辰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声音沙哑地问夕颜道：“北离碟使，是吗？”
夕颜一惊，杯中的水都洒了出来，惊恐的看向陈辰，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傻笑着道：“北离碟使，是什么？”
“你还装，那这是什么！？”陈辰抓起她的手腕，一把拉下她的衣服露出手臂。
夕颜对眼前这个人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陈辰从未对她发过怒，而此时的手腕却被抓得生疼，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她真的害怕极了。
“这只是一个花纹。”
“三叶梅花，呵，那你说三叶梅花只是一个花纹。好！那夹竹桃和榆木你该知道了吧？”
夕颜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但她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一天会来的如此快，心中是如此的痛！
“对不起，对不起……”夕颜跪在地上，扯着陈辰的下裳。
夕颜这般道歉，不是想让陈辰留她一命，她活得如此之累，这条烂命，不要也罢！她只是想，想让他不要那么恨自己，哪怕心中少一点怨，自己也能欢喜十分。
夕颜哭的伤心欲绝，陈辰又何尝不是。
这颗心，此时真的痛到了极致，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爱人，也是自己此生决不能放过的仇人！
“对不起，可笑，真可笑！为何？你为何要如此做？我待你如何？我以真心待你！”陈辰厉声质问她。
“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的夕颜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呢？不能。
她本就是要落的余晖，偷了这辰时的光，握的小心翼翼，这束光在手里握着好暖啊，可摊开手掌，却什么也没了。
陈辰甩开她的手，摇摇晃晃的离开了，他没喝酒啊？只是觉得此时喝了那浑浊的酒，烧得五脏六腑如被千万只蚂蚁吞噬，嗓子也被灼得无法开口，只能顶着一个什么也记不起，晕乎乎的，脑袋晃荡不知去往何处。
远处传来悠悠笛声，陈辰便寻着这声音去了。
小池旁边，草木之上，树荫之下，乘着这月色，美如画中仙。
魏明白裳一身，腰佩青玉，头发半绾，只露出一个神采奕奕的背影。
“国主，这是睡不着？”听到陈辰的脚步声，笛声顿停。
“今天的事，谢过魏明兄！
“魏明兄怎会知道夕颜是北离碟使？又为何知道三叶梅花是北离密探暗号。”
魏明没有作答，拿起手中的笛子。笛声再次响起，悠扬地飘出了这八尺城墙，伴清风走遍万水千山。
陈辰打算离开，只听到后面传来声音“若下不了决心，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下定决心。除掉夕颜的决心吗？除掉那个自己最爱的人。
这一夜注定是难眠的。夕颜把所有自己在醉梦楼赚到的钱都给了柳心，并让她赶快跑，跑到北离，陈南之外的国家，寻个安身处。
过个简简单单的生活，这是夕颜一生的愿望，不过这个愿望如天祁山那样遥不可及，注定只能仰望。
陈辰想了一夜他该如何做啊？下令杀死夕颜，他哪里舍得呢！他就不适合当一国之主，他多想回到过去，父皇苛责他的学业，母妃给他准备最好吃的点心……
第二天，陈辰果然没有下定决心，而这正中了陈笑语的下怀。
陈笑语派人打听过，陈辰极在乎夕颜。他大抵是舍不得夕颜死的，而他若不处死夕颜，那么，他的罪名可就大了。
在不知道夕颜是北离碟使前，都能安他一个弑君篡位的罪名；如今，夕颜是北离密探，那么不就是私通敌国，罪加一等了么！
这天陈辰喝的烂醉，跌跌撞撞来到了大殿，想要再看看这个母妃最后嘱托他的王位，和那块父皇曾教他读过的“明德治之”的牌匾。
却听到殿内传来夕颜和魏明的声音。他进去后没有敢往前走，而是躲在了屏风后。
一早魏明就以陈辰的名义，带夕颜来到了大殿，同时还请来了五皇子。
“你说国主派你处理夕颜，我瞧着呢，动手吧！”
陈笑语，心中思索，不过就是一宫中伶人，怎敢妄动天子心爱之人，于是，言语挑衅，盯着他，看他是否会动手。
“是国主的意思吗？”夕颜低声问道。
“我哪敢假传圣喻，姑娘就选一个吧。”魏明指着前面的物件道。
夕颜桌前摆了三件东西：短刀，毒药和白绫。
夕颜今日穿了一袭银朱红的长裙，画了一个极为精致的妆，如同酒楼初见那日一样，弯弯柳眉挂在额稍，星空流转的眼眸，如夜空般深邃；两腮抹了淡胭脂，唇瓣轻薄。
她带上了那支陈辰送她的簪子，婆娑泪目，却不染一丝妆容。
她知道今日之后，她再也见不到他的心爱之人了，是她亲手掐灭了她的光。
“粉冠霞帔，十里红妆，明媒正娶。”这是陈辰应允她的话，今日没了红盖头，她也要嫁给他。
陈辰躲在屏风后，掩面泣不成声。他把手握成拳头，用力的咬着他攥住的手，不让自己哭喊出声。
那是他最心爱的人啊！他不敢去见她最后一面，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身份去见她？是满脸愤怒的仇人，还是疼痛不舍的恋人。
他这个懦夫，只能怯懦的躲在屏风后面。现在无不是最好的选择，夕颜是北离碟使，被处死，而自己仍然是陈南主。
“这是国主的意思吗？”夕颜低着头，声音沙哑的又问了一遍。
“夕颜姑娘，你选哪一个？”魏明没有正面回答她。
其实夕颜看到了，她看到了屏风背后的人。
那露出的香囊还是她缝的呢，那香囊上绣着鸳鸯戏水，竹林幽静。
她一遍一遍的问是谁的意思，只是想知道，陈辰心里是否还有她。
夕颜不奢求能得到陈辰的宽恕，她哪敢奢求陈辰原谅一个害死他父亲的人。但她多希望再看陈辰一眼，知道这话不是陈辰自己的意思，他还爱着她，他舍不得她。
魏明看她犹豫不决，俯下身，在她耳旁小声提醒道：“夕颜姑娘，你若不死，他就得死！”
这终究是个妄念，夕颜拿起面前的毒药，一饮而尽。
她服完毒，眼睛一直看着屏风后，夕颜幻想着陈辰能不能抱住自己，再让自己感受一次温暖。
顷刻，夕颜的嘴角，鲜红的血就涌出来，面色是脂粉也遮不住的惨白。她蜷缩跪在地上，眼里是最后的渴求，再让我看一眼他吧！
陈笑语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他一没料到魏明的举动，二没料到夕颜一碟使不做任何反抗就答应自缢。
陈笑语知道这件事情失败了，可他心有不甘，自己派人查了那么久，却如今功亏一篑。
他一把拿起桌上的短刀，朝屏风那边刺去，他早就注意到了屏风后面的陈辰。
现在大殿内只有他们四个，一个还是将死之人，若现在自己杀死陈辰，把推卸责任到魏明身上，以先国主驱逐魏庄一家出境，而报复的罪名处死魏明，那么就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这陈南主还会是他。
魏明还没来得及制止，那匕首已疯狂刺向那一边。
趴在地上的夕颜看到了这一幕，使出浑身解数，站起来，冲过去挡在了屏风前。
那短刀直插入夕颜腹部，把她的嫁衣染得鲜红，就像民间姑娘出嫁时，正妻所穿的红色。
血顺着匕首一滴一滴打在地上，夕颜实在没有力气站直，将背往屏风那边靠。
鲜血浸湿了那轻薄的屏风，留下了花一般美丽的痕迹，而他靠着的正是泣不成声的陈辰。
“来人，快来人！”魏明把门外的士兵喊了进来。
陈笑语把那双染满鲜血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又擦，试图掩盖自己的罪恶，擦净自己的贪念。
陈辰自始至终都没有迈出那一步，如纸一般轻薄的屏风将两人永远相隔，他们俩的背相贴，明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可却感觉相隔好远好远。
“……别怨我……”夕颜低声用力吐出这么几个字，口中的鲜血涌出，又咽下。
“我……”陈辰开不了口。
是要说“不怨你吗？”这又怎么可能？她害死的不是别人，那可是自己的父皇啊！
“我喜欢你！”
够了，听到陈辰这句话已经够了。
再看不到那明媚的双眼，她悄悄的闭上了眼，带着她的新娘妆，去另一边等她心爱的郎君，百年，千年她都等得。
“国主！”门外的士兵已经来了。
“刚有人想行刺国主，但那人已逃走了。”魏明不等在场的人开口，就抢着说话。
此时的陈辰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何况想要行刺他的那可是自己的亲弟弟。
以他，能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在自己跟前死去的他，会无情杀了自己的弟弟吗？可叹！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