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荼靡之境（1/1）

三途河边，彼岸之境，有魂来渡。无怨有念者，入此无间之地，滋三百里，无花无叶，遍生荼靡，艳红如血色，故曰:荼靡之境。

三途河上燃魂灯，只为故人明前路，奈何桥边欲穿眼，故人不为长相依。

——荼靡之罪·金浅

刘笙眼前，目之所及，天上一轮红月，脚下遍地荼靡，一派荣景，只欲待到荼蘼花事了。

风有些大，刘笙裹了裹身上洗的发黄的道袍，风中夹杂着一丝荼靡花的香味，扑面而来。

荼靡之境是位于三界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位面，介于妖界与冥界之间。

既有妖界的妖气，又有冥界至冥死气，二者互相交杂融合，形成一道道强有力的风刃屏障，守护着这个地方。

刘笙花费了许多时间才找到这个地方。

他每行一步，前面的风刃就重一分，但也没挡住他坚定的步伐。

他准备了这么久，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让心爱之人复活，且不入生死簿，独立于三界之外。

脚下盛开的荼靡花殷红如血，吮吸着风刃割在他身上留下的血液。

刘笙抱着怀中的骨灰坛，嘴边漫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为了今日，刘笙足足等了三百年。

妖厉赤阳日，人界又称奉阴节，三百年奉一日。

此日妖界与冥界之门大开，妖气与冥界至冥死气大盛，最利于将活人炼成尸妖。

错过，就要再等三百年了。

刘笙三百年的心血，皆系于今日。

月无烬将我准备的东西收入囊中，将我和云夜的气息隐藏，带着我和云夜一路跟着刘笙来到这个叫做荼靡之境的地方。

我惊讶地看这个遍地红花的地方，真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我下意识想出声询问，月无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先不要问。

我们一路跟随刘笙到一座湖畔，那湖中水殷红如血，就像千万人的鲜血填充的一样。

我本以为亲眼看见月无烬时，就已经刷新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没想到还有这个地方，更加刷新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刘笙将怀中的骨灰坛扔到湖中，紧接着嘴里念念有词，湖中突然一个巨型漩涡，将骨灰坛吞噬下去。

天地间忽然狂风怒号，刘笙的身上突然多出几十根根发光的微弱红线，红线的另一边连接着一个个红衣女鬼，她们长得一模一样的同一张脸。

那张脸，就是刘笙的妻子。

“他不是要复活他老婆吗？怎么不带他老婆反而带个骨灰坛？”我实在忍不住，悄声问旁边的月无烬。

“就在那骨灰坛里。”月无烬同样小声回答我。

“完了，你说不让出声的。”我急忙捂住嘴。

月无烬像看傻子一样瞥了我一眼，“就知道你忍不住，我消音了。”

“那刚刚干嘛不消音？不让我说话？”

月无烬点点头，“嫌你吵。”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个死狐狸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一个情绪。

突然，天上血月开始倒挂，红线另一处的诡女们惊恐地惨叫，仿佛经历了什么凌迟一样。

月无烬手上出现一个小坛子和几只桃树枝做成的类似扫把一样的东西，“把这个倒在刘老头身上，再用桃树枝抽打他。”

我指着罐子，“这是黑狗血？”

月无烬点点头，撤了我身上的护罩，将罐子放到我的怀里，我急忙接好。

“我....我有点害怕。”这里的风刃这么大，一路以来，要不是月无烬的护罩，我早就被割成筛子了，现在他撤了护罩是几个意思？

云夜看了月无烬，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月无烬抢先说道：“云夜如今已是妖，他不能去，否则会反噬。”

“你就算被篡改了命格，但前世扔为仙，自然该惩治这等恶事，我是再为你积攒功德。”

“积攒功德...？”我突然想起胡茵茵说的话，月无烬只能护我十八年，以后的路得自己走，他只能协助，不能插手。

若想不死，就得积攒功德抵消命格中所带的恶报。

“好。”我抱好骨灰坛，拿过桃树枝。

月无烬变回了红衣白发的样子，从袖中飞出一根红绫系在我的腰间。

我还没回过神，就被他的红绫甩到刘笙跟前，空中的风刃刮的我胳膊上，脸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血口子。

刘笙此刻正在入定，居然没察觉到我。

我将坛子中的黑狗血一股脑儿泼在刘笙身上，刘笙惨叫一声，猛然睁眼，四处张望，他似乎看不见我，对着空气中咬牙切齿，“没想到你们能跟来荼靡之境，是我大意了！”

半晌，刘笙冷笑一声，双手捏诀，我急忙将桃树枝拍打他的身上。

我每拍打一下，他身上的红线就断掉一根，每断掉一根红线，就有一个鬼魂得到解脱，加之荼靡之境的风刃，刘笙都硬生生地受着。

当最后一条红线被砍断，刘笙身上全是血窟窿，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他的道袍早已经破烂不堪。

月无烬收回红绫，将我卷回身边。

云夜将施法将诡女们收回到三十六颗鸡蛋中，好好保存着。

刘笙脸色煞白如纸，眼睛瞪得极大，仿佛受尽了委屈。

他跪坐在地，双拳紧握，一滴眼泪顺着他满布皱纹的眼角缓缓流下，眼神空洞地看着湖中心。

此时的湖中心卷起一阵红雾，红雾中漂浮着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头，骷髅头下面是一具棺材，棺材内静躺着一具栩栩如生、美丽非凡的女尸。

女尸穿着火红嫁衣，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一颦一笑皆可令人倾心。

刘笙颤抖着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棺材内的美丽女尸，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捧着稀世珍宝，生怕碰碎了这副美妙的景象。

“明明....就快成功了啊...”

“怎么会这样？！”

刘笙声嘶力竭地哭嚎，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刘笙突然站直了身体，转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月无烬，他的双眸猩红，面容狰狞扭曲，一步步朝月无烬走去。

“我辛辛苦苦筹谋了三百年，竟然被你给毁了？！”

月无烬一袭红衣如血，眉眼清俊，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令人喘不过气来。

月无烬面无表情地盯着刘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你既杀了她们，便要承担起后果。”

刘笙哈哈大笑，笑声凄凉，“报应？报应是什么东西？从我决心让我回来的那一刻起，即便报应加身又如何？”

“从前我一心行善积德。结果换来的是什么？！背叛！”

“人心之恶，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云夜你不是深有体会吗？”

刘笙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夜，他抬手祭出数枚符咒朝月无烬袭击而来。

月无烬轻描淡写地挥舞着手上的桃木枝，轻易挡下刘笙的攻击。

“你既敢毁了我苦苦筹划了三百年的计划，那也休怪我无情。"

刘笙一字一句地吐露出这段话，眼底的杀意越来越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