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1/1)
吴婉清见薛怀安明着委屈实际无赖,不由得无奈叹了一声:“行,那我就说话,不动手。够了,刷多了。然后朝上面贴布。”
刷了糨子,贴布,刷了糨子,再贴布,千层底就是这么一层一层的贴出来的。看起来简单,其实也有功夫在里边。做得好了,鞋底又厚又软,踩在脚下别提多舒服。做的不好,踩在脚下疙疙瘩瘩,跟上刑一样,甚至可能穿着没几天,鞋底就开裂了。
薛怀安显然对于做鞋底没啥天分,明明全神贯注,仔仔细细的做了。可是贴到第三层的时候,这布就开始扭在一起,打结了。
发现自己真是无法挽回劣势了,他也不硬撑着糟蹋东西,很果断的求助:“婉清,帮帮忙。”
“现在还说‘不就是刷糨子吗’?”
“不说了。”薛怀安老老实实低头认错。
吴婉清那双看起来并不细腻的手,却灵巧得很,三两下就将布料重新摊平。
“婉清,咱俩换换就好了。”
“换?怎么换?”
“你做男,我做女,那我享福就好了。”
“去!说什么胡话呢。”吴婉清瞪他,“更何况,你要真是女,那我可怎么娶得了国公府的嫡长小姐?”
话说出口,吴婉清就有点后悔了,总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
果然,薛怀安那双本来就熠熠生辉的眸子,越发的亮了。亮得仿佛有了温度,灼烧得吴婉清面颊发热。
“对呀,婉清。若我是女,你是男,你也会想方设法的娶我的。”薛怀安笑着,那脸上的幸福,醒目到如有实质。
吴婉清在不安,薛怀安实际却比她的不安只多不少,毕竟是他靠着身份,娶了吴婉清。事先根本没问过吴婉清愿不愿意给他做个妾。事后看起来,吴婉清显然是不愿意的。
寻常女子都知道宁做穷人妻,莫做富人妾。更何况是他的婉清?尤其,婉清是对他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的。
但是,吴婉清的这句话,却是终于给他安了心了。
“别看我,看鞋底,继续啊。”
“好!”
吴婉清转移话题,薛怀安也不逼迫她,安安心心的转过头去继续干活。
看着薛怀安,吴婉清也忍不住咀嚼刚才自己的那番话。
是一时戏言,却也是肺腑之言,若薛怀安是个女子,她会舍得自己护着的姑娘随便嫁与了外人吗?那真是必然是拼了命的挣出一份前程,也要好好的用自己的双手亲自呵护。
原来她虽然是略微放开了心思,但毕竟感情不同。到了今日,她对薛怀安的心,才终于是从根本上开始发生了改变。
薛怀安和吴婉清,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这才终于是把布粘好了。
自然没有千层底那千层的程度,最多也就是十多层。吴婉清用个板子把他们粘好的布压得更紧实服帖些,便要拿出去晒。
“怎么这么薄?”
“这些剪成一片片的鞋底料,用白布包了边,再黏在一起,缝合,才是纳鞋底时用的鞋底。”
“哦……原来这事看着简单,其实也麻烦得很啊。”薛怀安恍然,“都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若是古时候的那些什么子啊的知道了女子针线的艰难,怕是就要有人说治大国若做鞋底了。”
吴婉清哑然:“你这话要是让洪先生知道了,非得脱下鞋子来打你。让你知道知道鞋底的厉害。”
薛怀安大笑,抬手要接木框,立刻被吴婉清瞪了两眼,只能乖乖的跑去洗手了。
这事他在自己房里做还好,要是跑出去让人看见了,那麻烦可就多了。所以只能吴婉清搬,他跟后边看着。
“都天黑了啊。”
敞开门,看到外边,两人才发现早已经月上树梢了。琉璃和流觞远远站在院子中守着,吴婉清吩咐一声准备沐浴,琉璃应了一声走了。
“婉清,跟我一块洗吧。”进门的时候,薛怀安拉着吴婉清的手,在她耳边说。
“去!说什么昏话!”吴婉清一惊,呸了薛怀安一声。
“你是我妻子……”
“不行。”吴婉清把手从薛怀安掌心里抽了出来,“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薛怀安见吴婉清,看都不敢看他了,舔舔嘴唇点了点头:“嗯……我等你。”
虽然今日两人也算得上是柔情蜜意,但婉清终究还没对他彻底放下心来。另外家里可是有不少人还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是不该如此急躁。
等到吴婉清转过头来,薛怀安又去拉住她的手,重又说了一遍:“婉清,我等你。”
一字一顿,字真意切。
吴婉清看着他,心跳如鼓,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惶惶然,却还夹杂着似有所得的甘甜喜悦……
这近乎可以用郎情妾意来形容的日子,却眨眼间就过去了--薛怀安要出征了。
薛敬轩留在了廖廷,但薛怀安却要出征了。而且他并非是以衍国公嫡长子的身份出征,只是一名普通小将。
“等你下次回来,给你做一件新的。”临行前,吴婉清让又长得高大了一块的薛怀安穿上那件她亲手做的,虽然模样难看,但是关键时刻却能保命的内甲。
“可惜,给你做的鞋只做了一半。”
薛怀安两个鞋底到是似模似样的做出来了,就是鞋面缝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等你回来再接着做。”
“以后你的鞋子,都是我给你做的。就像我的鞋子都是你给我做的一样。”
“嗯……”吴婉清已经暗自打定了主意,回来学着给他做战靴。
“我走了。”
“等等!记着我是不会给你寄什么东西的,若有,千万小心。”
上一次吴婉清先被关家庙,后来虽然被放出来了,可也是足不出户的,薛怀安先后几次收到的东西,还在前线的时候,就都偷偷烧了。且不只是薛怀安,连带着鸿宝和常德都喝了几天的药。
因为这些东西,说干净吧,看起来确实都干净。可要说做手脚,那也是容易得很。
只要找个患病的病人,抹上些他的汗液、唾液,乃至于在边缝抹上脓包的浆液之类的,看是看不出来的,这东西可就说不清楚了。
毕竟当年出过带着肺痨的侍读薛益那件事,很多事吴婉清都比其他人更加的小心,且特意从文印老大夫那边,求了几贴预防的药方。
薛怀安叹气:“嗯,知道了。”
离别之情被现实打击了一下,心爱之人连给自己送东西都不成,若是送那也是旁人的阴谋诡计,薛怀安心里的难受劲就别提了。他点点头,正要离开,突然被吴婉清扯着肩膀拉了回来,恍神疑惑间,他的唇已经被堵上了……
还是搂着腰,按着头,堵着唇的那种。
欢欣喜悦,小鹿乱撞是没错,但是,这男女是不是有点倒错啊?尤其吴婉清如今还比他高,所以吴婉清低着头,他抬着头。
算了,管那么多?是吻就好。
一吻终焉,两人在口舌间纠缠厮磨颇久,闹得一双嘴唇都红艳艳的,可一个二个反而觉得越发口干舌燥。
至于其她的丫鬟小厮?早就一个个脸红红的背过身去了。
“早去早回。”
“一定!”
小院里的道别终于是结束了,跟上一回一样,吴婉清根本没有送到大门口的资格。她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里,却不是看着那双薛怀安做了一半的绣鞋发呆,而是拿了鸣凤弓,对着靶子一箭一箭的射。
她现在用的早就不是顶针,而是薛怀安亲自用牛骨给她雕的一枚骨扳指,光滑好用。
靶子被射得就跟扎着糖葫芦的秸秆棍子一样,吴婉清力气还有,但是手指受不了了。这才放下弓箭,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沉沉睡了一觉。
明明是好眠无梦,但吴婉清醒来却反而更困倦了,愣在床边思索了半晌,这才醒悟过来,乃是因为少了枕边人……人是睡着了,心却因为记挂是醒着的。
吴婉清以为,薛怀安这次走,开春或者明年夏天怎么也就能回来了吧?
却没想到,薛怀安这一走,直接就走了两年多。
其实开始的时候,战况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首先,原来以为草原上的必然来犯的鸪狄并无动静,后来才知道,老王死了。他的四个儿子以及左右贤王开始争夺王位,把其他中小部落也都卷进去了。草原上打得一锅粥,顾不上来找乾州的麻烦。虽有小股蛮子来犯,但照常数量的守军就能应付。这便让薛家没了腹背受敌的困扰。
黑袄军的首领带着人躲进了深山里,显然他平时打家劫舍,但这个时候却不想在两个军人中间掺和。廖红梅则先一步和赵家军对上了,显然两边都要对自己背后的势力表忠心,可是又不想又太严重的损失。
转过年来刚入夏的时候,德王兵败便自刎。赵家军将领赵凡武在廖红梅的引荐下,归顺于薛家。
谁都没想到,后方听闻此事,靛州州府大觉(jue)城内有人起反,直接将德王一家老小全杀了,送到了薛家军前请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