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1/1)
虽然国公爷的内宅已经空出来了,但世子爷自己都还没搬进去承颐阁,其她人也就跟着没换地方。
吴婉清依旧是住在博浪轩里,她的房门外边就有三株海棠,现在海棠花正钻出了花苞,即使并没有盛放,但依旧能闻到阵阵馨香。
“夫人,杜夫人那边说请您过去。”流觞过来说,脸上带着疑惑和担忧。
她可是在杜夫人的院子里伺候过,又被赶走的人,这府里身份最高的两个男人刚离开,杜夫人就来找事,自然是觉得不对。
“别担心。”吴婉清拍了拍她的手,就要走。
“夫人,您不带着人过去?”
“没必要。”吴婉清笑了笑,杜夫人要是来找事,带多少人她也都能找。与其让旁人跟着她一起受罪,那还不如她一个人去,无论怎么样也都应付得来。
吴婉清就这么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去了杜夫人的甘棠院,通禀之后,一进院子,杜夫人就坐在院子正当中,喝着茶。
杜夫人没像看起来那么惬意,她的心情却很复杂。
原本想好了要安下心来等待,可是她却发现事情的发展,根本容不得她等了。
薛怀安跟着薛敬轩出征了,可她的孩子还小,不可能做同样的事情。其实就算她的孩子和薛怀安差不多,杜夫人觉得她也不会忍心--满打满算薛怀安现在也就是十二岁,十二的孩子上战场啊!
可是,薛怀安原本就是嫡子,已经赢得了越来越多人的好感,甚至她的娘家杜家都开始转变态度。
这次得胜归来……薛怀安将会越发的“众望所归”。
若是薛怀安都死在了战场上,那薛敬轩难道就能平安归来了吗?
有那么一阵,杜夫人甚至希望他们俩都死在这次的战场上,这样……这样李夫人的儿子虽然是庶长子,但是李夫人出身低贱,她自己又早就已经因为过错被关进了家庙,她儿子哪里有资格继承国公之位?
“只有我的儿子,只有我的儿子,才身份高贵……”杜夫人想出了神,忍不住喃喃念叨了出来。
吴婉清已经在跟前站半天了,心想这就算是要给一个下马威,这站的时间太长了。
“夫人?夫人?”
“嗯?啊!”杜夫人一惊,手一抖,手上端的茶水顿时泼洒了出来,正好洒了海棠一身。
“哎哟!”海棠一身是水,匆忙跪下,“夫人赎罪!夫人恕罪!”
“还不快下去。”杜夫人刚才想着自己儿子成了国公爷,她便是真真正正的老封君,她的亲爹杜岑杜继昌一脸讨好的站在下方,那嫡母杜李氏也收起了一向的趾高气扬,灰溜溜的缩着脖子。她娘孙氏,总算能穿上一身正红,坐上主位了。
见海棠下去了,杜夫人才将实现放在了吴婉清身上。
既然容不得她等,那就只能行限了。
“还是那么丑。”杜夫人以手遮唇,笑起来仪态万方。
甘棠院中的婢女小厮们也笑了起来,固然是夫人都笑了,他们不能不笑,但又何尝不是出自于真心?
这吴婉清肤深如麦,身姿硬板高大,虽然礼仪过得去,但国公府里的下人哪个的礼仪差着呢?就这样一个女人,却做了大郎的通房。
现在是大郎年纪小,这要是再等几年,她做了大郎真正的第一个女人……要说这男人对第一个女人,总算是有些不同的,日后即便爱弛--不用想这都是当然的,对现在的大郎来说,这丑无盐也就是他的奶妈吧?但大郎也会对她有几分念相。
若她运气好,有了个长子,那更是日后吃穿不愁了。
该说,她有了每个国公府婢女都渴望的归宿。女人们如何不羡,如何不嫉。
吴婉清站在那里,只觉得这个女人无聊透顶。男人们都在外面征战,结果,这个院子里的女人还在想些争宠的事儿?没事找事。
只是她心里想的,却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虽然名义上都是妾,毕竟杜夫人是国公爷的妾,比她高着一个辈分。而且,现在薛怀安毕竟还不是世子呢。
但吴婉清脸色一点未变,却让杜夫人不高兴了。
“你这女人,也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廉耻。”杜夫人玉指纤纤,指着吴婉清,“让你照顾大郎,你却照顾到了床上去。但是大郎年纪小,国公也为人慈爱……”
她这一番说教,胳膊都伸得酸了,吴婉清虽是低着头,但与其说是乖乖受教,不如说是遵守礼法,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
杜夫人心道:对牛弹琴,牛还会叫上一两声,这简直是跟个木头桩子说话。
杜夫人可不是突然就变作了只会絮絮不止的愚蠢妇人,她这也是对吴婉清的一种试探。两人虽然已经交手过几回合,实际上却根本没有如何正面面对过。吴婉清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杜夫人并不清楚。
吴婉清虽然不言不动,杜夫人却也略略摸清楚了吴婉清的根底。
这女子貌丑却自有主见,八成还是极执拗的那一种。
杜夫人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新茶,轻抿了一口。
“吴婉清,如今大军出征,我们这些女眷也不能在家里枯坐着,少不得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便在这里缝袜子吧。”
语毕,杜夫人便叫婆子抬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箩筐和板凳。
板凳又窄又小,吴婉清身量高,坐在那小板凳上难受又不雅。她只能把双脚朝后收,膝盖几乎蹭在地上。一个箩筐里满是棉白布,另外一个箩筐里是针线剪刀之类的。
“别挡着景色。”吴婉清刚坐下,杜夫人便不满的说。
几个粗使婆子立刻把吴婉清拽起来,连推带搡的弄到了甘棠院最偏僻的一间屋子里去了--这屋子靠着甘棠院的湖,打开窗子景色到是不错,但夏天潮湿蚊虫又多,冬天阴冷的厉害。这又不是主人赏景的屋子,就是一处杂役住的房屋。可杂役们宁愿几个人挤在其他房里,也都不愿意住在这,因为他们夏天没有驱虫的熏香,冬天保暖的火炭也只是将将够用,住在这是活受罪。
吴婉清就被关在这里缝袜子,不过至少她不需要那么难受的坐在小板凳上了,这地方还是有一张破床的,虽然满是霉味。唯一讨厌的,就是这里光线太暗。
打开窗户,吴婉清一边缝着袜子,一边想杜夫人这般作妖到底是要干什么?
话说,她之前明明摆出一副“姨母”的面孔,和薛怀安拉好了关系,如今突然百般找她这么一个通房的麻烦,除去恶了和薛怀安的关系之外,又有什么好处吗?
吴婉清一头雾水,在这缝袜子缝到天黑,就被甘棠院的人送了回去。可是第二天又被叫回来,继续缝袜子。又过了几天,她工作的唯一变化,就是从缝袜子变成纳鞋底做鞋子。
杜夫人不会无的放矢,只是单纯找她麻烦,可是吴婉清确实找不出来到底有什么阴谋。
原来博浪轩的人也会跟着吴婉清一块提心吊胆的,可是来来去去大半年,吴婉清隔三差五的就会被叫过去,干些缝袜子、里衣,做鞋子之类的事情。众人以为这杜夫人就是用这些事羞辱吴婉清,所以每次吴婉清回来,众人虽然都会劝慰上两句,可是渐渐的也都当做了平常。
只有吴婉清,一直提着心,一直绞尽了脑汁思考杜夫人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但在思考自己的同时,吴婉清也而在担心着薛怀安。
前线的事,时有传来,可是……国公爷都在前线了,虽然依旧有大量文官留在后方处理日常政事和粮草辎重。但是,国公府里的人就没有那么重要的了。即便是老夫人,也就是半月一次,会有官员过来给老太太报一声平安罢了。
至于其她女眷,也就是杜夫人会在每月官员报平安的隔日去求见老夫人,问一问情况。魏夫人胆子小,就整日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吃斋念佛,教养子女。
吴婉清更难受,她这通房丫鬟的名头,说实话还不如原来的管事丫鬟好用呢。她是管事丫鬟的时候,至少能离开薛敬轩的后院,不能见老夫人,也能找老夫人的院子里的人打听。可现在她是通房丫鬟,就得避嫌不能轻易离开了,结果这杜夫人的甘棠院,反而是她能去的最远的地方了。
不过,既然老夫人那边没反应,那就说明前线安然无恙……
这一日,吴婉清又在那间潮气哄哄的房子里做着女红--腰带。结果就听见外边乱糟糟的,若是平常的乱,她是不在意的,可是今日这乱里有男人的声音。
不是两个庶子少爷的孩童嗓音,是成年男人的那种声音!
吴婉清奇怪,下意识就想去听个仔细。还没等她站起来呢,突然啪的一声,门开了,两个粗妇站了进来。两人也不说话,就是死死的盯着吴婉清看。
吴婉清方才的好奇顿时变作了戒备,这让人直接进到房来看守着,可是她头一天来时都没有的待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