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1）
“我不知道那李仁家里怎么样，但是他家里有一个泼辣的女人，而且只有一个儿子，我家的女儿性格温和，如果嫁过去可能会被欺负的。
赵威家的儿子倒是不错，他妈妈也很好相处。”
薛家老两口都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却卯足了劲说衍国公府和他们家门当户对，并且列举了适龄男童的家庭。
他们满满的希望，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年长，穿着红色婚纱出嫁的场景。
天亮了，按理说应该叫醒石榴。
但是薛婆子小心地悄悄地取来了石榴的衣裳，没有把她叫醒，而是让她继续睡，把衣裳给她换好了。
石榴在喧闹声中被吵醒，半梦半醒间她害怕得颤抖，因为想起了当初被刘婆子贩卖时的闹市场。
牛羊和人一起被绳子拴着，连在一起，站在烈日下暴晒着。
贩卖者会喂牛羊，但是他们自己却站在那里，太阳晒得直冒烟。
如果刘家人看到，会打骂他们。
有些同伴站着站着突然倒地，如果还动的话，刘家人就会一直打下去，直到他们爬起来，或者一动不动。
那些一动不动的人，会被解绳子，脱掉衣服扔到一边。
石榴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但感觉解脱了。
有人在村子里哭喊，将尸体装入棺材，撒纸钱埋入地下。
这里死了人，却没有眼泪，只有刘家人说了一句“晦气！”随后吐了几口痰。
过了一夜，他们回来时尸体却不见了。
当时她没哭，但现在梦里想起，石榴闭上眼睛哭了起来，感到十分害怕。
“我儿别怕，我儿别怕！”一连串柔声劝慰传来，像是娘亲的声音。
慢慢睁开双眼，石榴看到了薛婆子，她不但止不住泪水，反而一把抱住薛婆子的脖子大声哭出来。
“丫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薛丁摸了摸石榴的头发，连着说“你就这样抱着她吧。”
“好的。”薛婆子点头，抱着石榴和薛丁一起走向门外。
平时石榴很懂事，早该停止哭泣，但如今她的大脑无法思考，只觉得害怕又伤心，有一种东西压在胸口，如果不哭出来，恐怕会被闷死。
因为哭得太厉害，她只能抱着薛婆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过去曾充满快乐和繁荣的衍国公府发生了什么变故。
府里的仆人们大声嚷嚷，有人跪倒哀泣，还有人行动可疑地鬼鬼祟祟……
“他们要来抄斩我们了！快逃！”有人大声对薛家三口喊道。
薛丁和薛婆子默不作声，继续走向前院。
薛丁是个忠直之人，本应该跟公子一起离开。
但他自知夫妻年事已高，而石榴又太小，跟随他们只会成为累赘，所以自愿留下，面对死亡也毫不畏惧。
薛丁心内有些悔恨，为了自己的忠心，石榴也被留下了，女儿要一起赴死。
两人来到前院，世子妃的座驾停在那里。
薛丁感到紧张，担心世子和世子妃没有逃脱。
禁军大喊：“世子妃有了胎气！快来抬她下去！”院中的仆役都逃走了，剩下的人瘫坐在地上哭泣。
能照顾世子妃的只剩下……
薛婆子要把石榴交给薛丁，但石榴说：“娘，我能自己走。”原来她已经止住了眼泪。
禁军多次喊了，带队的校尉为难了，难道要让自家兵士去抬人？
有人带着薛婆子和小娃娃过来了，校尉的脸色又变难看了。
“世子妃动了胎气，我们直接把车开进内院吧。”
“好主意。”校尉点头，不用车了，让士兵们用力把车推进去。
薛婆子看到校尉的反应，高兴起来：“请再请来太医和稳婆。”
“当然，医生和稳婆马上就来。”
“那我去车里陪世子妃了。”
禁军停下，薛婆子把石榴放上车。
薛婆子年纪大些身子胖些，但动作利索。
车上的血迹和手印越来越清晰，薛婆子脸色变白了。
世子妃孤零零一人在早产的痛苦中挣扎，因为傲气，她死咬住嘴唇没有哭喊。
“世子妃！”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世子妃睁开眼睛，是老仆。
“薛丁家的……”
“不用担心，孩子九个月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世子妃稍稍安心，却又悲叹道：“出来后，怕是要挂了。”
薛婆子低声说：“送你回来的禁军还算守规矩，说太医和宫里的稳婆都在路上，你和世子以及孩子都会没事。”
世子妃心中一动，明白了一些，但同时，又苦涩地叹了口气：“世子……世子应该逃脱了。”
世子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世子逃脱本是令她高兴的事。
但大丈夫何患无妻无子？她的亲人早已过世，族里催促她多年没有孩子。
婶婶们总是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国公府“做客”，如今……想到这里，世子妃更加悲伤，她辛辛苦苦盼来的孩子，为什么命这么苦呢？
世子妃的泪水被一只手抹去，她吓了一跳。
薛婆子劝：“世子妃，现在最重要的是生下小世子，不要自苦。”
世子妃咬牙，确实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她的依靠。
马车到达后宅，太医和三名宫中的稳婆已经在那里了。
加上薛婆子，四个妇人抬起世子妃进了房间。
之前有人发现，禁军竟然不阻止他们逃离。
国公府已经空了，热水是薛丁和禁军烧的，石榴端了进去。
看到石榴一个小丫头端着盛满水的铜盆，拎着大水壶，其他人都紧张起来。
在产房里，三个稳婆不是很上心，自顾自坐在外间吃蜜饯干果。
外面的太医也很沉默。
只有薛婆子和石榴在忙碌。
世子妃从昨晚开始就不舒服了，到中午已经体力不支。
薛婆子让薛丁去药库拿一颗老参。
薛丁去了但发现药库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
他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一颗小拇指粗的参，赶紧拿回给石榴。
“小丫头，你拿的是什么？”石榴刚走进门，被一个稳婆拦住了。
这个稳婆的发饰和耳饰明显不是她先前的。
“参……”
“让我看看，别拿错了药。”这个稳婆贪婪地说着，要伸手接过来。
石榴吓退半步，她咬紧牙关，用头撞向婆子。
婆子疼得哎呦一声倒仰坐在地上。
石榴立刻冲进屋里。
婆子大骂：“你这小贱婢！”她被撞得半天不能起身。
另外的婆子看着婆子被撞倒，不去扶她，表示她们宫里的稳婆都不干净。
石榴进屋，把参交给薛婆子。
薛婆子看着难看的小参，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小参塞到世子妃嘴里：“世子妃，嚼了，吃下去。”世子妃已经没有力气了，剧痛也变得麻木。
她含着参，片刻间什么也没听见，只是呆呆地看着床帐。
突然，世子妃双眼爆出光芒，她狰狞地嚼碎小参，喝下了薛婆子喂来的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