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意料之外(1/1)
这年的恩科有序进行,京城格外热闹。虽然进士数量大幅增加,进士门槛降低。但一甲仍是三个人,这三个人的门槛则提升了不少。能进入这年恩科前三名,含金量十足。有希望进一甲的学子铆足了劲,要搏一搏这个名头。若能金榜题名,莫说前程似锦,定会受到朝中大臣的青睐,收为乘龙快婿。尤其听闻皇帝的两个女儿都未婚配,说不定有机会一飞冲天,娶了公主,成为大宋驸马,皇室成员。全国的关注度都在京城恩科,这的确是目前的大事。而不久之前,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从西辽出发,进入西夏境内。西夏划出一条狭长地带允许过兵。西夏与大宋军队在两侧严密守备,直到十万人全数进入金国。为此西辽支付了一百万两银子,三千匹战马作为过路费。大宋留下了七十万两银子,全部战马,分给西夏三十万两。西辽军势如破竹,金国连丢数镇,兵临太原府城下。金国要防备北边蒙古,又要和东北的西辽军作战,无暇西顾。只派来三万兵增援。好在太原府城高粮足,兵将一心,西辽军久攻不下。索性采取围困战术,截断道路,使太原府成了孤城。西辽军残暴,将领治军不严。众多兵士在周围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一时间民不聊生,大量平民逃离家园,沦为了战争难民。
金廷内部开始人心惶惶。西边,北边,东北全出了战事,要是南边的大宋趁机发兵,四面楚歌,转眼间必灭国,连退路都没有。完颜雍经过一系列打击,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不能理事。完颜璟代理朝政,成了金国实际掌权者。完颜珣直接参政。完颜璟下严令,东北方向的金军不惜代价将西辽军歼灭,收复故土。期限内不能收复,主帅军法处置。别的土地顾不得,金国发迹之地绝不能丢。而他们最担心的依然是大宋的动向。之前宋国不宣而战,兴兵北伐,金国措手不及。在赵雁做皇帝后,宋国反而能依照合约行事,勉强可以信任。如今完颜玉有了身孕,赵盏主政大宋,肯定会顾忌妻子,不会对金国不利。转而一想,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西辽的军队怎么能随便借道西夏进入金国境内?那是十万大军,不是一千,更不是一百。不可能神鬼不知的穿过西夏。西夏是大金属国,他们不敢这么干。答案只有一个。西夏终于反水了,站到了宋国那一边,只是没对外公布。西辽十万大军借道西夏,定有宋国许可,甚至就是宋国从头到尾的策划。完颜璟性格沉稳,忍着不发作。完颜珣气的跳脚。平静下来想想,没有别的办法。完颜璟被赵盏坑过一次,知道赵盏的目的。给还是不给?不给,说不定动兵来拿。给了,能缓一口气。怎么整?谈吧。能拖就拖,拖不了只能拖鞋。可完颜璟很清楚,赵盏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拖。亏难免要吃,只是吃多少的差别。
赵盏想的不错,在京城等着金国使臣。思量着这次要什么。缺钱,缺地,缺人,缺战马。泱泱大国,现在什么都缺。相比之下,肯定土地优先,别的都不要,土地必须要。恩科放榜的日子临近,京城来了使团。礼部尚书尤袤刚刚忙完了科举,接到使团消息,来中书省见赵盏。赵盏与王淮,赵汝愚商议船队出海事宜,尤袤进来,赵盏猜到了七八分。问:“尚书大人最近辛苦了,恩科办的不错。”尤袤说:“臣职责所在,不辛苦。”赵盏说:“大人本该休息几天,待放榜之后再回礼部工作。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尤袤说:“高丽使团已经到了京城,没有住处,臣请太子示下。”赵盏微微一笑,笑容一闪而逝。“高丽使团?不是金国使团?”尤袤说:“不是金国使团,是高丽使团。高丽曾是大宋属国,后来成了金国属国,与大宋没了往来。京城中并无高丽使臣府邸,使团忽然到来,无处安排。”赵盏将笔放下。“高丽使团来干什么?我等着金国使团呢。”尤袤说:“按照金国通报,使团已经出发,十几日后应该能过江到京城。”赵盏舒了口气。“金国使团到了京城,好生安顿下来。”尤袤说:“太子放心。金国在京城有使臣府邸,足以安顿众人。”赵盏说:“那行,大人盯着点。金国使团到了,立刻通知我。”他提起笔,盯着地图。尤袤站着不动,有些尴尬。王淮说:“高丽使团还没有住处安排,该怎么办?”赵盏看看尤袤。“高丽使团没有事先通报吗?”尤袤说:“臣最近忙着科举,仔细询问礼部后,确定高丽没有事先通报。”赵盏说:“既然没有事先通报,两国又没有关联,不用接待,礼部也不用多管。”尤袤看着王淮。王淮说:“臣请一言。”赵盏说:“王相请讲。”王淮说:“高丽既然派了使团来,定是想缓解两国关系。咱们不接待,反而失礼了。”赵盏说:“去别人家里,不事先告知,一开门进屋了,不失礼吗?”王淮笑说:“太子所言有理。可大宋礼仪之邦,与小国一般见识却是自轻了。来都来了,正常接待不妨。”赵盏问:“怎么接待?是以宗主国对附属国的接待方式,还是国与国平等接待方式?”王淮一愣。“这的确是个问题。两国没有外交关系。大宋与金国平等交往,高丽是金国属国,不能平等接待。要是以附属国接待,无名无实,金国那边也会不满。”尤袤说:“要是按照之前接待西夏使臣的方式呢?高丽此行携带许多金银物产,臣以为高丽是想如西夏那般,脱离金国,做大宋属国。”赵盏说:“不错,九成九如此。否则没有忽然派使团的道理。高丽历来做属国都对主子极尽谄媚,换得个无忧无虑。不料西辽占据了金国大片土地,竟要与高丽接壤。假若金国失利,高丽作为金国属国,西辽随手就能灭了它,金国压根无力保护。要是背叛金国,做西辽属国,以后金国又要灭它。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敢拿命去赌。索性谁都不跟,做大宋的属国吧。毕竟西辽和金国都不愿在这个时候得罪大宋,只有做大宋的属国才安全。经此前一战,金国威望受损,曾经的属国都生了二心。无法独立生存,要重新找主子了。西夏与高丽皆是这般。”
王淮问:“太子的意思,是收还是不收?”赵盏说:“不收。属国也分三六九等。高丽的国力远远不如西夏,位置更不如西夏。西夏在必要时能作为大宋助力,且能制衡各方势力。高丽能有什么用?何况,高丽此行定是偷偷摸摸,心惊胆战,不敢让金国知晓。我们要是收了高丽作为属国,高丽为了自保,必定大肆宣扬,我们反而得罪了金国,还落下个挖墙脚的污名。这正是为什么大宋和西夏的关系要保密。完颜璟聪明绝顶,他猜得到,却没有实际证据,说不得什么。别讲现在是关键时刻,哪怕是平时,为了高丽得罪金国都非常不划算。高丽想的挺美,当我傻吗?”王淮说:“直接要求高丽使团离开大宋?”赵盏说:“要求限期离开,带来的东西一律带走。”赵汝愚对尤袤说:“照太子的意思去办吧。”尤袤说:“高丽使团上交到礼部的文牒,礼物清单,一并退还吗?”赵盏想了想。“文件都留下,存在礼部。十天之内必须使团离开,他们一定更不想见到金国使团。坐船来的,坐船快走,别给我惹麻烦。”高丽想到之前背叛,如今再回来相当艰难,却没想到这等决绝。本想软磨硬泡些日子,上下打点,疏通关系,求得一线希望。听说金国使团要来,一刻都不敢呆了。急急忙忙乘船离开大宋。怕万一金国使团乘船,在海上相遇。不敢走之前航路,直奔扶桑,打算从扶桑绕道归国。
科举考试放榜。赵雁亲擢人才。新科状元葛洪,榜眼姜夔,探花胡晋臣。进士共三百人。科举结束,范成大与杨万里着手建立监察司,选派官员赴任,再补充新榜进士。赵盏的心思并不在这些事上,整天等着金国的使团。他早列好了各项谈判要求,选定了陪同人员,准备好趁火打劫,大捞一笔。九月初,二十多天过去,金国使团还没到京城。赵盏等不了,派人去迎。纵然这次金国不如上次着急,也不该许久不到。再过七八天,派出的人回报,并未迎到金国使团。询问得知,使团没到江边,即折返回去了。赵盏让礼部询问金国驻大宋的使臣完颜文龙,起初不回复,后来简单回复就是不谈了。赵盏让下面各处打探。完颜文龙守口如瓶,一时间查不出原因。
清晨,皇宫中。赵盏近几日寝食难安。金国不可能无缘无故放弃谈判,定是出了什么预料之外的大事。他想了半夜,到了早上仍是没有睡意。完颜玉侧身躺在他身边,呼吸打在脸上。赵盏轻轻摸着完颜玉的头发和面颊,摸着摸着就向下探进了怀中。完颜玉睁开眼睛。“大早上你干什么?”赵盏说:“没什么,吵醒你了。”手却不肯拿出来。“你这个人,自讨苦吃。明明家中有美女守着,却要连着几天留在宫中。”赵盏说:“你怀了孕,我陪着你不好吗?”完颜玉说:“偶尔来一次便够了,为什么非要连着几天不走?”赵盏说:“都是我的妻子,在你这多住几天不差什么。我多陪着你,你不高兴?”完颜玉说:“不是不高兴。就因为你不止我一个妻子,不能宠了谁,冷落了谁。”赵盏说:“你是太子妃,大宋只有一个太子妃。你有这样的特权。”完颜玉说:“我是太子妃,更不能偏颇。总要公平一些。”赵盏说:“陪伴得少了怪我,陪伴多了,还是怪我。怎么做才能满意?这天下哪有公平的事。我明天不来了。”他收手坐起。完颜玉说:“看看,说几句话就生气,我不说啦。”她拉住赵盏的手。“你的心事很重。”赵盏说:“没什么心事。”完颜玉说:“整夜不睡,我难道看不出你有心事?”赵盏说:“国事繁忙,总有烦心事。”完颜玉问:“是因为大金使团说来又不来了吗?”赵盏眼神一凛,门口闪过个人影。他冷冷的说:“你现在怀有身孕,还不忘关心金国发生的各种事,真是辛苦你了。”完颜玉听出他话中的不快。“你是在讽刺我吗?”赵盏本想说些不太好听的话,都是事实,倒不是无理取闹。但望着完颜玉,想想她肚子里的孩子,心就软了。“你是金国公主,理应关心自己国家的事。但你怀着孩子,应好好的休息,别太操劳。”完颜玉舔舔嘴唇。“我还以为你要与我吵架。”赵盏说:“怎么会呢?”完颜玉说:“你是在乎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怎会不明白?”赵盏说:“和孩子没有关系,你想多了。素素,小锦都没有怀孕,我对她们也很好啊。你都看在眼里。”完颜玉说:“她们都是汉人,唯独我不是。不是汉人还罢了,偏偏是金国公主,大宋敌国的公主。”赵盏披上长袍,穿上鞋子刚要站起。见完颜玉眼圈发红,便走不出去了。脱了鞋袜,长袍,躺在床上,抱住完颜玉。完颜玉侧过头,擦去眼角的眼泪。“国事繁忙,你快点走吧。”赵盏说:“国事与家事一样重要。”完颜玉说:“皇家哪里分国事和家事?”“所以家事就是国事。哄好了妻子,就是国事。”完颜玉鼻子发酸。“我没生气,不用你哄。”赵盏说:“没生气,干什么掉眼泪?”完颜玉说:“我没掉眼泪。”“我都看见了。”完颜玉不说话。赵盏说:“什么时候你消了气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