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梦三生（1/1）

昭华看着阿玥，从包裹里拿出毯子铺在地上，又把包裹当做枕头枕在头底，全然是副打算睡觉的架势。

她心下了然，于是也坐在亭子的石椅上，说道。

“困了吗？那休息会儿吧。”

阿玥哈哈一笑，又从包里扯出个毯子。

“我们要去的地方，睡着了才能到。”

昭华一时不明白，自己为神上万年，竟不知有需要这种方法才能去的地方。

“好吧。”

昭华双手抱胸，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

阿玥也不勉强，把毯子盖在昭华身上，自己睡去了。

石亭静默了好一会儿，只能听到外面风吹竹林的沙沙声。

昭华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实在睡不着。

她默默叹了口气，阿玥呼吸均匀，几乎是刚躺下就睡着了。

她无奈起身，打算出去外面走走，等有困意再回来试试。

谁知刚踏出石亭，便有一阵猛烈的风吹来，风势很大，压的竹子倒向一边。

昭华闭目用手挡住吹起的风沙，尝试朝外走了一段。

倏忽间风又停了，昭华移开手，猛然发现眼前已不是竹林。

一声震耳欲聋的唢呐声响起，周围声音突然嘈杂起来。

昭华正身处一处热闹的集市，她身边人来人往，头顶是漫天的彩花飘带。

她身边有商贩，有杂耍的艺人，也有正在表演乐器的乐人，唢呐声压过所有声响，一阵一阵传来。

昭华被这突然的变故惊住，她左右探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有一双小手抓住了她的手。

“朱雀姐姐！我要吃糖！”

昭华低下头，是一个头上顶着两颗丸子的小女孩，小脸粉粉嫩嫩，甚是可爱。

“好好好！就你最贪吃。”

嘴巴似是自己发出声音，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还来不及反应，她蹲下身子，宠溺的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头，又把她抱起来，让她 在摊子上选糖果。

昭华突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身体，灵力探查，却没有任何异样。

此地竟有如此高深的法术？

直到她抱着小女孩又向前走，路过一处卖铜镜的摊子，就那么匆匆一瞥，她看见了铜镜反射出自己的脸。

那是她的脸，却又不是。

那是她还未任神职，还只知游山玩水，还只是寻常小神的时候。

昭华突然醒悟。

她被困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法术，她之所以觉得陌生，是因为这段记忆，她已经不记得了，

这是她某次涅槃后，消失掉的记忆。

这段记忆却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重新回到她身上。

想明白后，她便不在挣扎，把自己当做看客，再把这段记忆经历一遍。

可是，阿玥呢？

“阿玥。”她轻唤一声，没想到真的有人应答。

“姐姐我在这儿呢！”

昭华回头，这个时候的阿玥约摸只有十岁左右，还不到昭华胸口。

此时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怒气冲冲的指着昭华怀里抱着的小女孩。

“你怎么又黏着姐姐？你都多大了！”

“哈哈我就是喜欢姐姐，我就要和姐姐待在一块！”

两个小毛孩吵吵闹闹，引得四周的人哈哈大笑。

昭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更多记忆。

好像是在破风楼，楼内建筑光彩靓丽，后山是漫山遍野的桃林，从铭天房间望出去正好能看到绵延的桃树，美不胜收。

桃树下，她蹲着身子，看着眼前小小的，略显局促的阿玥。

“明日花灯节，我们一起去逛市集怎么样？”

“我不能去，他们不喜欢我。”

阿玥低着头，遮着脸上的印记。

只是短暂的触碰，她就从阿玥身上看到了他幼时的记忆。

昭华看见他伸着手想买一块糖，但是糖铺主人眼神厌恶的看着他，神情冷漠的取走他手上的灵球。

紧接着，又像对待什么讨食的流浪狗似的，把糖随手扔在地上。

阿玥也不恼，弯腰捡起糖，拍拍上面黏着的灰。

只是尚未来得及送入口中，他身边聚集的那群小孩，为首的一个直接抢过他手中的糖块，远远的扔到河水中。

“小魔头也想吃糖？”

他站得太远了，只听到扑通一声和河面上溅起的那微小的水花。

他被那些小孩推倒在地，周围的大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就这么漠然的看着。

谁也不会管他的委屈，谁也不在乎他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可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之后，他辛苦凝结成的灵球依然买不来任何东西。

就算长大一些，时不时还要被那些小孩搜刮一翻。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看他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都因为他脸上那不祥的印记。

直到后来被铭天收为徒弟。

可他还是不敢面对曾经的那一切，也一直记得他人厌恶的眼神。

昭华凝结力量，还未担任神官的她灵力不够，尚不能彻底消除印记，不过她轻轻用灵力盖住他的左脸。

那奇异的印记，就那样被盖去了。

到底是纯正的朱雀血脉，这样无论是谁看着阿玥的脸，都不会觉出任何异样。

“这样就好了，只要我待在这里，你的印记就永远不会显现出来。”

阿玥欣喜的看着溪水中映出自己没有任何黑气的脸。

“朱雀姐姐，你一直留在这里好不好！我好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哈哈哈哈好啊，当然可以了！”

那时的昭华只当是哄孩子的玩笑话，丝毫未曾放在心上。

昭华回过神，她还在集市上，怀里的小莲津津有味的吃的糖，阿玥跟着她，手里也拿着不少糖。

旁边铺面上有一人搭着梯子，正在挂彩灯。

彩灯挂在街面上，挂的很高，那人挂了半天没够到，逐渐探出身子去够，却被呼啸而过的游鱼撞倒，从梯子上掉落下来。

“哎呦！！当心啊！”

“有人掉下来了！”

“啊啊啊！”

昭华一手抱着小莲，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上还挂着各种玩具点心，全是给两个小孩子买的。

那人还未落到地面上，便被一股灵力稳稳托举着站立好。

这股灵力太纯净了，只会源自上古神。人群中不知何人发出了一声感叹。

“是朱雀大人！”

“那就是朱雀大人吗？”

被救下那人连连拜谢，昭华笑着应下。

“千万留神。”

集市一时炸开了锅，各路商贩都送上自家商品，感谢能得朱雀庇护。

这并非昭华本意，她一时应接不暇，正打算想个办法带两个孩子开溜。

恰好这时有一人身着楼中服饰，脚步匆匆，似有急事，将她带至一旁。

“殿下，南边山谷起山火，情况危急，我家楼主已先行过去，让我来请殿下。”

昭华点头，将东西和两个孩子都交给他，疑惑道：“你是何人？先前在楼中似乎未曾见过？”

那人双眼含笑，抱拳行礼。

“在下先前外出一直未归，未能拜见殿下。”

“在下破风楼副官，苏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