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看场子（1/1）

“为什么怕他们？”林枫依旧双拳紧握，目光锋利如刀。

“毛主席教育咱们，暂时的撤退是为了更好的进攻！人家混的好，咱有啥办法，不过《小兵张嘎》上怎么说来着，别看现在闹得欢，将来早晚拉清单！”

郑乾依旧笑嘻嘻的，仿佛对刚才的受辱全不在意。

闹了这么一出，林枫觉得自己又欠了郑乾一笔，郑乾不是郑伟，不能算是知根知底的兄弟，却屡次欠他的人情让林枫很郁闷，也没心情去和郑乾一伙吃饭。但郑乾却执意要带林枫一程。

“那个方勇是什么来头？”在车上林枫问。

“市里的老混子，算是现在混的比较抖的团伙了，霸着长途汽车站这一带。”郑乾回答的很简略。

“那个老家伙最会害人，江湖兄弟们在长途汽车站干活，受他欺负的不少。只要是在那片捞偏门的，都得给他交规费，不给他就打，好多顺了扎子大的，都被他吃二馍了。要是光来硬的也算他是条好汉，可是他还玩阴的，指使手下给公安点人，这两年不少兄弟都被他给点进去了！”郑坤年轻，显然咽不下这口气，忿忿不平地说。

江湖人管“偷盗”叫做“顺”；“扎子大”指的是失主被盗金额比较大；“吃二馍”说的是把别人的劳动果实据为己有，江湖上往往有人专门盯着小贼，等其得手后再进行讹诈抢劫；“点人”则是道上颇为不耻的一种行为，私下里向公安出卖江湖朋友，借白道的力量来铲除异己。

“什么叫玩阴的？人家这叫会玩，以后多学着点，这才是混江湖！只懂得打打杀杀是混不出名堂的！”郑乾教训弟弟。

“他这是卑鄙无耻！混江湖也得讲点做人的底线吧！在他眼里还有没有江湖规矩？”郑坤毕竟年轻气盛，颇有些不服气。

“江湖规矩？呵呵，真正的江湖不是武侠，记住古往今来江湖上只有两个规矩，一个是想方设法活下去！另一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郑坤颇为不服气，但想反驳却似乎无从插嘴，张了张嘴又闭上，气鼓鼓的看向窗外。

“他会付出代价的！”林枫眼睛望向车窗外，幽幽地说。

郑乾认真的看了林枫一眼，又说出了在号子里曾对林枫说过的那句话：“兄弟，你太冲动了，很多时候，江湖不是你这么混的！”

秋去冬来时，入夜露华浓，晚风冷飕飕的，把本就清冷的大街上吹得更加萧索。在橘红色的路灯照射下，破面包车来到了目的地。

“兄弟，这是我的传呼号码，既然你以后在市里混了，咱们就常联系。”

送林枫走时，郑乾去掏自己的衣兜，却摸了个空，这时才想起身上的钱全被方勇拿走了，他转向几个同伙，“你们身上带的钱借我些。”

郑坤最是痛快，把身上的兜翻遍了，把钱全给了哥哥，老道和达子则只是从兜里摸出了几张钱塞给了郑乾。

郑乾把钱摞在一起，塞给了林枫。

“我现在不用钱”林枫想要推辞。

郑乾按住了林枫地手，“兄弟，你刚踏上社会，处处得用钱，哥哥我来钱容易些，拿着，别推，要不然就是看不起我。”

林枫不是不爽利的人，见对方给的真诚，也就没必要推脱，否则真会让人觉得不给面子。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了声谢。

好男儿胸怀四方，雪中送炭时的一饭之恩与千金馈赠并无区别，不必满口称谢，只需铭记于心。

破面包的排气管冒出一阵黑烟，伴着发动机的异响，绝尘而去。

车上，老道问郑乾：“今天赚的这点钱，差不多都给那小子搭进去了，值吗？”

“钱没了可以再去赚！可咱们要是不加以改变，就是一辈子小瘪三，受方勇这种人欺负。林枫也许就是老天给咱的机会，如果能为咱们所用，没准也能替咱闯出一片天地！”

“呵呵，就他那种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你指望他能灭了方勇？”

郑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心情不错的吟了两句毛主席诗词：“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尤胜富春江！”

“啥意思啊？”

“呵呵，意思就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千万莫欺少年穷啊！”

“表舅”的场子是个名叫“国色天香”的舞厅。

那年月，市里还没有什么繁华的娱乐场所，混子们的夜生活和普通人也差不多，无非是喝喝酒泡泡澡打打台球，或者是去舞厅玩玩。

“国色天香”是个不大的舞厅，里面暗娼云集。那时候的舞厅远不是后来有大资本投入和政府官员介入的夜总会，装潢较为简陋，卖淫嫖娼也没有摆在明面上，大多数是以暗娼形式出现。

暗娼，古已有之，只是现在有了新的称谓，叫“失足女”了。

流程一般是这样的，先在舞厅里跳舞，客人们觉得合适了就谈价钱，谈拢后就去失足女们租住的小屋子或旅馆完成交易。

失足女算是个特种行业，从业者都是外来人口，本地人想干也是去外地，即使这个社会再笑贫不笑娼，也没人好意思在家门口做皮肉生意。后来到了90年中期，国有企业大批破产，下岗潮到来，许多迫于生计的女工，为了生存和家庭，万般无奈下，也只得在家门口做起了“生意”。

正所谓“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实践证明，在生存的压力面前，礼义廉耻都不堪一击。

这些都是后话，至少在当时市里的“失足女”们九成九都是外地人。

但这样的麻烦就是人生地不熟，容易出麻烦。麻烦既有台面上的，也有台面下的。

台面上的麻烦，是公安分局和派出所的扫黄行动。扫黄几乎是全国各地公安机关最喜欢的工作任务。一是好抓，再就是好罚。抓到现行后，公安机关会根据嫖客的收入罚款，这钱几乎没有不交的；失足女也要罚款，但很多一时拿不上来，都得事后补上，拘个十天半个月对她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台面下的麻烦，就颇为令人不齿了，有些人缺乏契约精神，对契约关系没有起码的尊重，单方面拒绝履行口头约定的义务，换句话说就是嫖完了不给钱。甚至还有人利用失足女不敢报案，打劫失足女。更有甚者，有些变态还虐待或者残害失足女。

所以失足女们一般都聚集在一起，不止需要有人替她们协调、打点各种关系，还需要有人容留、管理、保护她们，这种人江湖上称为“鸡头”。

表舅就是一个“鸡头”，他的国色天香舞厅里有十几个失足女。表舅是本地人，在公安分局有点关系，官面上的事多少能摆平一些，分局和派出所扫黄时一般能提前得到消息；如果碰上公安有抓嫖任务，要他必须交人，他也会私下点几个失足女和不熟的嫖客充数，事后再把手下的失足女很快捞出来，一般吃不到苦头。

让他头疼的是那些台面下的麻烦。舞厅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来玩的好多是江湖人和小混混，几杯酒下肚，最喜欢无事生非，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动刀流血的也不在少数，不仅吓跑了客人，还容易被公安盯上，很是影响生意。

再加上好多无耻之徒，嫖完不给钱，有些变态还喜欢玩点SM之类的花样，弄得手底下的失足女们怨声载道，甚至有失足女威胁要跳槽到别的团伙控制的地盘，这就影响了表舅的根本利益了。

表舅以前也想过养打手，可是在那年月，给舞厅看场子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工作，社会上有头有脸的混子们根本不屑一顾，好不容易找来的几个看场混子手底下不硬，别说镇住场子了，自己都三天两头被揍得头破血流，还得表舅搭上医药费给他们治伤。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老天爷帮了他一把，给他送来了以周楚雄为首的一伙狠人。表舅也算阅人无数，一照面就知道自己的麻烦解决了，于是一口答应了邓伟让他们在这躲一段时间的要求，不但给安排了住处，还好吃好喝的供了起来，只是希望他们几个能帮忙照看一下场子。

果不其然，自从周楚雄几个来了之后，只出手了几次就彻底镇住了场子，在舞厅里闹事的明显减少，嫖完赖账的也都乖乖掏了腰包，现在舞厅的运转一切良好，表舅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