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骗局(上)（1/1）

公共汽车摇摇晃晃行驶在颠簸不平的道路上，速度慢的像是蜗牛爬。

林枫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身体也随着汽车的颠簸不停摇晃。

他拒绝了郑伟要送他回市里的提议，说是想一个人静静，其实心底是想随着这老旧的公交车慢点前行。

是出于对昔日校园时光的不舍和眷恋，还是对于未来江湖岁月的迷茫和恐惧，林枫的心如乱麻，理不出头绪。

心烦意乱间，林枫不禁想起了这趟回家时，邓伟跟自己说过的话。“小枫，你这人有时候真不适合混江湖”

“为什么？”

“你想的太多，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叫感性！太善良的人和太感性的人在江湖上都混不长，前者很难出人头地，后者往往很难善终！”

“我去尼玛，乌鸦嘴，少在这跟我装老江湖！”

笑闹归笑闹，但细细想来，也并非全无道理，也许自己真的是在一条不适合的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吧！

那年月的交通状况全然不可与今日相比，现在平坦宽敞的国道上只需一个小时的车程，在当年得多走一倍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到达。

长途汽车如同市内的公交车一样走走停停，不时有乘客拖着大包小包上车下车，车里严重超载，除了始发站上车的人能有座位外，后来上车的乘客只能把行李放在过道上充当临时座椅。

售票员如同变色龙一样，乘客上车前，她会和颜悦色的向你保证，里面还很宽敞，绝对有地方坐；但当你上车买了车票之后，她会立刻化身孙二娘，中气十足的吼道，“别站在门口，往里面挤！要是被交通局给查到了，谁也别想走了！”

林枫坐在车角落想着自己的心事，对乘客的人来人往和售票员的大呼小叫充耳不闻。

车行至半途，突然，售票员虎吼了一声，原来就超大的分贝更是得到了几何级加成，声音大的几乎要把本就看起来不太严实的车顶给掀起来，林枫飘荡的思绪也被这惊天动地虎吼声给拉回了车里。

“回来！钱不够！”售票员吼道。

林枫顺着售票员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一件脏兮兮衣服的十五六岁少年正连蹦带跳往人堆里挤。

这件衣服要比孩子的身形大不少，脏兮兮的满是褶皱，明显不是少年的衣服，倒像是从垃圾堆里捡的破烂一样。

少年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眼神懵懵懂懂，一条青鼻涕还挂在鼻子边上，一脸憨厚的傻笑，看起来明显智商不太高。

售票员喊道:“到市郊，车票10块！你咋才掏了两块，把那8块钱拿来！”

果然，售票员的手里攥着的是一张皱皱巴巴的绿色两块钱。

傻呆呆的少年傻乎乎的笑了，冲着售票员傻笑着说:“这种钱我没有了，你看给你这种的行不。”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暗灰色的钞票，上面画着一个持剑的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旁边建筑的圆框里画着另一个贵族模样的人，钱币的面额上写着100。

“这是啥？”售货员看着钱，莫名其妙的问。

“这是我从垃圾场的月饼盒子里翻来的，里面好多这种票子呢，我要拿这些票子回家去给俺爹，让他存着等着给俺娶媳妇。”

车上人听着有趣都哈哈大笑，不过也并非全然不信。那年月市井间流传着好多传奇故事，比如说某某官员家里的礼品多的吃不了，好多没拆封就放的过期了，只能当垃圾扔掉，结果被拾荒人捡到，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行贿人偷偷送的钱。

后来，银行卡、贵宾卡和购物卡的流行，大大方便了行贿受贿，不管多大数额一张小小的卡片就全搞定了。

尽管少年说的玄乎，但车上众人看着少年傻乎乎的样子，和潜意识里对官员贪腐的想像力，使得他们有点相信傻人有傻福的古语了。

“这钱不行，我不认识！”售票员生气的说。

“你看这是100啊，100比10大多了，不信你让别人看看”呆傻少年不算傻到底，还是识数的，指着钱上的100理直气壮说道。

说完，他把钱塞到身旁人手里，让他往下传看。

这张外币就像是击鼓传花一样从车头向后传，钱传了一圈，到了一个坐在座位上，衣着光鲜的男人手里，突然停住了。

这人看起来像是个见识过世面的买卖人，他仔细翻来覆去的瞅了瞅，然后拿着钱对傻小子说:“这钱挺漂亮，我很喜欢，想留着做个纪念，这么着吧，钱我留下，你的10块车票钱我给你出了。”

傻少年看起来很高兴，乐呵呵的点头，嘴里连声说好，鼻涕随着脑袋的摆动不住晃动，看起来随时有掉落下来的可能。

生意人掏出10块钱，挤过过道里的人流，递给售票员，然后心满意足的想要把那张外币塞进钱包里。

“朋友，你这么做合适吗？”正在此时，车上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义正辞严地制止了生意人的动作。

这个人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穿着一身合体的西服工装，上衣胸口位置还別着一个银行的工牌。

林枫一看乐了，原来这居然是个老熟人，前不久在号子里认识的郑乾！

林枫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道郑乾是什么时候上车的，也不知道他看见了自己没有。

这时候，之前买下外币的生意人有些不满的对郑乾说:“怎么了？你情我愿的，有啥不合适的？”

“朋友，你别骗他了，我是在区人行工作的，那张钱我刚才仔细看过了，是德国马克，按照现在的汇率，100块能合人民币450多呢，你10块钱就给要了，是不是有点太不地道了。这小孩明显脑子不太清楚，你欺负一个智障小孩，算不算伤天害理？你赶紧把钱还给人家吧！”

“你说你是银行工作的？”生意人狐疑地问。

郑乾微微一笑，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一张工作证，通过身边的乘客递给生意人。

生意人拿着工作证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跟郑乾仔细比量了一下，这才信了，挤到郑乾的身边，把工作证还了回去。

生意人讪讪地笑着说:“你还真是人行的啊？那什么，这钱我真不知道是德国马克，就是觉得挺漂亮，也不多见，就想收藏一下。不过这钱是真的吗？”

郑乾把工作证装好，笑了笑说:“我以前在外汇管理科工作过，所以对外汇汇率比较熟悉，德国马克也算是常见的外汇货币。至于真假，可以验一下。”

说着，从钥匙挂上又摸出了一个小型验光笔，轻轻一按，发出一道幽兰的光。

这种验光笔大家都很熟悉，银行经常能见到，主要用于防伪。

郑乾拿验光笔照了生意人手中的马克一下，在数字位置上明显出现了小星星的图案，郑乾把手抬起来，举着钱给全车的乘客们晃了晃。

这时候，全车人的目光都已经被他俩的对答给深深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