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见祝公(1/1)
夜幕。
窗外的丝丝晚霞已映照不出光亮,只有残余的霞辉粘稠如血般的挂在天穹。
“呼……”
沙哑的喘息声在房间里回荡,似幼兽悲鸣的蹄叫。
许飞蜷缩在床边,脸已经用力的抵在了地上。
脑海里疯狂的回荡着从小到大和周山和刘川的记忆,杜成江的话又像是话外音般夹杂其中。
理智和疯狂互相碰撞,一面他固执认为杜成江是在骗他,拼命找理由找补。
可另一面他又想起了很多不经意间的回忆。
比如上半年刘川来看他时说过他爸摔伤了,家里拿不出做手术的钱只能带回家。
还有每次周山提起许玲的时候,满是甜蜜中却总有一抹熟悉的人才能听出的苦涩。
“抢劫。”
许飞咬着手臂,强行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
一旦这猜测证实,他只感觉心脏都一阵阵的抽痛。
浑浑噩噩间。
“飞儿!”
许母进来看着倒在地上的许飞,脸色大变扭头对着窗外喊道。
“他许叔,来搭把手。”
门外走来一个高瘦的汉子,正是许家村的村长,连忙将许飞扶了起来。
“快,带他去见祝公。”
在村长的急声下,许飞目光呆滞的被架着走出门外,缓过劲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找周山和刘川。
他实在是不相信电话里杜成江的话,山儿和川儿明明是活人就在自己眼前。
可抬头看见的是院墙外山路上不知何时站满了村里的人,各个神色庄重,每个人手臂上都别着白花,还有些人手里拿着篝火。
“这……”
许飞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其中有许玲,一双眼睛哭得通红浮肿,悲伤无法掩饰。
这时许母伸手摸着许飞的脸问道。
“飞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六叔说他们缠着你,所以这事不能告诉你,你别怕,今夜过了就好了,一切有你六叔,还有祝公,我们现在就去后山。”
许飞听着这些话只感觉遍体生寒,强行提起一口气。
“妈。”
可他始终没有这个勇气问出自己最怕的那个答案,挣脱许母的搀扶,踉跄踱步走到了许玲的面前。
“呼。”
许飞嗓子里发出干喘声,通红的眼睛对上的是许玲同样红肿的双眼。
“周山……”
许飞艰难的吐出两个字,而许铃听到这两个字已经是眼泪溃堤,选择背过身去。
正是许玲这无声的回答让他眼前瞬间一黑。
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瞬间被掐死。
恍惚间感受到了有人架着自己上山。
在他身旁,许家村的村民均是缄默不语向着山上走去,唯有人流最前方有两道凄凉崩溃,似在控诉老天爷不公的沙哑哭声。
那是两个和许飞一样被人搀扶的妇人。
许飞随着身体起伏的眸子看见这两个妇人时,剧烈颤抖了起来。
“川儿娘,山儿娘。”
伴随着意识一暗,许飞眼前彻底失去了光景。
夜幕下,上百号村民有序前进,人流如一条巨龙蜿蜒上山,最终来到了竹林处停在祝公的门牙外。
“祝公!”
搀扶着许飞的村长站在门外的地砖外高呼了一声。
身后众多村民也都是在远处停下了脚步,表情专注肃然,似没有人敢越矩丝毫。
老屋门口,六叔头上顶着一张狗皮膏药,捏着旱烟杆似乎在等待着众人。
六叔吐了一口旱烟轻声喊道。
“周山家。”“刘川家。”
人群前方,哭得无力站起的川儿娘和周山娘被人扶了起来,她们身后则走出一个满脸悲伤的汉子。
他正是周山的父亲,身后两根麻绳绕肩,麻绳的另外头在地上拖着两个一米左右的简陋木盒子。
六叔扫了眼那两个木盒子。
站起身时一股难以言诉的威严在他身上浮现,似在这漆黑的夜幕下能压垮一切的阴寒。
随着堂屋亮起照亮了四条长凳,长凳上正架着两具水色未散,崭新雕刻的棺椁。
六叔回头指了指门槛外。
“东西放门外。”
周山他爸默不作声拖着两个木盒子走到门口,颤抖的脊背与那木盒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与那其中传出的沉闷晃动声,无不在夜里让人头皮发麻。
六叔盯着那两个木盒子,语气凝重的呢喃道。
“魂落他乡尸难收,身难收,魂难收!”
等周山他爸将木盒拖到门口,一边抽泣一边拽着绳子对着那棺椁将两个盒子摆正。
“他六叔,孩得下地,你仁慈给搭把手。”
周山他爸悲痛欲绝,说完这句话已经是瘫跪在了地上。
六叔看着周山他爸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却是面色严肃的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已经晕过去的许飞身上。
“他六叔。”
许母就在许飞旁边,看见六叔的目光先是错愕,旋即当即炸毛了。
村长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先安抚住许母,小跑到门口。
“许老六,怎么回事?”
六叔眼中明显带着挣扎,连忙埋头吸了一口旱烟。
“祝公要见他。”
这句话声音不算小,夜幕下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了,目光转而看向昏过去的许飞。
祝公是许家村的老巫医。
何为巫医。
殡葬勘山落坟点阴为巫,其外才是草方行医。
自古以来许家村但凡谁家挂了白,都是得依循着祝公的安排。其中忌讳诸多外人难明了,这也是村里说祝公邪来吓唬小孩子的原因。
但遇到这种事,祝公就是许家村最大的老祖,一切都得听他安排。
“他六叔,你瞎说什么,祝公见飞儿干嘛?”
许母急的就要闯过去,这明明和六叔之前说的不同,但被旁边眼疾手快的人拉住了。
“祝公既然要见飞儿,那肯定有原因,你先别急。”
村长大声对许母喊了声,后又再三看了看六叔确认,最终二人来到了许母面前。
“他六叔。”
许母紧抱着怀里的许飞,可架不过两个大老爷们,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六叔。
“老六,飞儿要出事了我饶不了你,当年我当家的……”
许母隐忍下了后半句,可看着六叔的眼神刚烈坚毅。
六叔面皮颤了颤,闭目保证道。
“二嫂放心。”
农村里同辈嫁娶几乎都是从小长到大的,同辈之间也不讲究啥辈分,六叔喊出这声二嫂显然是表明了态度。
许母见状万般不舍的松开了许飞,转过身便是捂着脸抽泣起来。
村长和六叔便架着许飞走进了大门,到门口时便是由六叔一个人扛着许飞走进了祝公的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
晕过去的许飞只感觉眼前似乎有若隐若现的光景浮现。
等睁开眼睛望见的便是一片漆黑的房间,还有双眼睛就在身前不远处凝视着自己。
“飞儿。”
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祝公就在你面前,你不要怕,祝公有话对你说。”
六叔说完转而响起的是离去的脚步声。
许飞抬起头,苏醒过来也是感觉心肺似乎都使不上力,剧烈的悲伤就像是浪潮彻底淹没了他的思绪。
前方,祝公依旧是侧着头的模样,看着许飞这模模一直凝视了许久许久。
“许飞,你想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