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摄魂阵（1/1）
但凡剑修，总是会有人脑补成全身上下剑气森然永远板着个脸，表情淡淡难得展颜的大冰山。
嗯，比如上清派明和真人。
白衣白发，站在雪山山巅时只让人担心他是否冻上了。
不过还有一种外表冷漠，内心火热的伪冰山，例如灵姝真人，明虚真人。
而清危这位第一剑修就不同了，他是座暖冰山。
又冰又暖。
他并非是清冷不染世事的孤傲，也并非是清心寡欲的苦修士，他居住的房子千万灵石也买不起，其珍贵稀罕世无其二。
他从年少时便不喜欢辟谷清修，最喜欢吃福仙楼的宴席，山珍海味数不胜数。
他身上的法衣隔几日便要更换，发冠配饰皆是精品，华丽繁复。
看上去像个富家公子的做派。
但对那些外物，他喜欢，却也没那么喜欢，这些唾手可得之物有也好，没有也罢，他并不在意。
都说无欲则刚，清危便是如此。
他在意上清派吗，自然是在意的，劳心劳力。他想要飞升吗，自然是想的，筹谋数百年。
但是都缺了些许东西。
那是一种激情，一种执念，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信仰。
他没有道。
心剑，心剑，他的心容纳百川，包含万事万物，却也意味着太上无情。
他不知道自己的问道劫是如何过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经历过心魔劫。
所有人都认为他心境超脱，创立心剑，心魔初生便被他斩去。但是只有他自己知晓，他从未经历过心魔。
他查看过自己的功德簿，三灾九难五劫皆过。
但他什么时候渡过的问心劫，又是什么时候生出的心魔呢？
茫然，一片茫然。
每每扪心自问，涉及道途，他心中一片空白，再无前路，他的剑越来越利，心中的茫然却有增无减。
他究竟是谁。
他的身世，他的过去，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仿佛被迷雾重重笼罩。
而如今，那团迷雾仿佛被轻轻剥开一角，露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内里。
魔尊在锦州留下两滴眼泪，被他打碎的三生镜承载了其中寄托的情感，这才有了明和的诞生，与三千年后天衍宗差点集体入魔的事件。
明和不记得了。
始终如冰山般纯粹冰冷的青年回忆着记忆里的画面，缓缓道：“我不记得了，我好像已经诞生了很久，记忆里永远都是一片灰白色，并没有任何情感欲望，也没有想过离开。忽然有一天想走了，于是我就离开了那里，一路到了你身边。”
青年纯粹的琥珀色眼眸干干净净地与清危对视：“我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见到了你。”
清危食指有节奏敲着剑柄：“你还能记得自己如何离开尽洲的吗？”
明和摇了摇头：“那些在当时的我心里都不重要，也没有印象，那时的我只有一个目标，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到你，但是我就是一直莫名地想要找你。”
他没有神通法术，纯靠幼童的两条小短腿，跨越万水千山走到了清危面前。
在遇见清危之前，他浑浑噩噩，没有意识没有自我，清危一直以为他是个稍显迟钝的孩子，刚刚化形而出，不通人情世故。
但是若记忆属实，那他起码已经有三千岁了。
新生的懵懂意识再如何也不可能三千年毫无长进，毫无欲望。
无论是枯燥，是好奇，是喜怒哀乐，都是一个新生里灵智应有的情感。
“你循着莫名的感应要来见我，中途察觉过我行踪有变化过吗？”
明和摇了摇头：“如果有我也意识不到，我只知道要见你，其余一切都不在那时我的考量中，没有印象。”
清危敲击剑柄的频率慢了下来。
他遇见明和时，对方依旧是个孩童，三千年来毫无变化，但在他身边之后便如常人般慢慢长大，让他以为对方不过初生之年。
这个经历很熟悉。
或许，在七百年前，他尚处在危山时，明和便已经感应到他，想要过来寻找他了。
只是对方没有神通法术，步行了四百年才终于来到他的面前。
那他便与对方不同，真正是七百年前才诞生于世的。
他的过去与魔尊有什么关系呢？
他与明和之间莫名的联系，因果，明和单方面对他生出的感应，执念，他难道是魔尊另一颗眼泪吗？
不，应该不是。
魔尊对他的态度并不仅仅是这样，还有更多，更多他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没有敌意，一点也没有，他纵容自己闯入魔宫，纵容自己带走了两个人。
也并非像师尊所说目空一切。
而齐光，那位被他亲自从魔宫中带走的，与魔尊容貌别无二致的人又是谁？
魔尊曾说过，齐光和他并不是一个人。
不，不对……
清危蓦然想起魔尊当时的神态。
对方的态度有些回避，有些苦恼，有些——意味深长。
清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个想法与脑海中线索可谓驴唇不对马嘴，但他却就那么跳过一切突然想到——
魔尊说“我和他可不是一个人。”
但是这个“他”，是指齐光吗？
齐光的名字，真的是齐光吗？
————
清危不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知为何，齐光却总有些不敢面对他。
齐光每每看见清危微微含笑的面庞，便忍不住想要逃开，心率加速，总有种——
当年在逛街时远远看见班主任的感觉。
不过在这种时候齐光摩挲着剑柄，还是不自觉地想到了他。
沙币山神被他这张脸迷的五迷三道，尤其在齐光刻意释放出魔道迷惑心智的手段时，他说啥是啥，把老底到了个干净。
这座山名为金山，盛产金银矿产，也因此有很多凡人乃至修士对此虎视眈眈，厮杀无数，鲜血尸骨绵绵不绝，即使山最后被一个家族强夺到了手里，依旧要使用矿工开采。
也因此，整座山都是尸骨，埋了再死，死了再埋。
有一天，这个家族的修士遭人报复，整个族里上千人，亲戚朋友仆人都被带到这座山上屠杀，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那位修士似乎是报复，把他们杀完人就走了，而这时被家族想方设法隐藏起来的金山已经很少有人得知，就逐渐成了一座荒山，后来又成了抛尸的好地方。
而他便是由众人鲜血怨气浇灌而成的山灵。
他本该成神，却先是金银矿被挖取，断了根基，又经过修士鲜血怨恨浇灌，彻底化为妖魔。
齐光：黑山老妖，是你吗？
而后他意外得到一卷“天书”，修炼上面的秘法，吃空了周围的山神，又披上祂们的皮囊自己做起了山神。
这个世界还是有不少有道真修，明面上对打压邪魔也很是卖力，他就不要求血祭，而是自己分饰山神妖邪，隔一段时间掳掠，再以山神的名义除妖，深谙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山神庙越建越大，但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在把山上的灵兽吞吃干净后便对人下了手，山中村子被他吃光后又抹除了踪迹，看上去就和没有人烟一样。
而他之后又如法炮制，祸害了数座山峦，将其中灵机掠夺一空，而齐光他们所见的绿水青山不过是贴图。
齐光：呃……
不知如何评价。
而据他所说，自己对齐光一见钟情，齐光给他修缮神像（齐光：晦气！），他则送出聘礼，但是齐光都不接受。
他本来想慢慢将他们三个困在自己领地慢慢追求，但是齐光和白松那么一唱一和一表演，让他升起了强取豪夺的念头。
最开始把两人关进牢狱只是想吓吓他们，展示自己的强大对比白松还需要齐光安慰的弱小。
齐光：→_→
呵呵哒。
他手上的人参娃娃和朱果还是现去抢的。
说完，金山便把人参娃娃和朱果都取出递给了齐光，齐光皮笑肉不笑地接下了。
挺好，纯当精神损失费了。
而把寒雪引走，纯粹是因为他剑气冲霄，金丹境界圆满，虽然他不是不能对付，却不想波及到柔弱的齐光。
齐光：……
他把寒雪引走也废了一番功夫，他查验过自己究竟如何吸引了寒雪紧追不舍，后来发现是自己意外获得的那份魔修功法。
功法他已经记下，和齐光比起来不值一提，便随意丢去前面的山中并布下天罗地网想要除掉寒雪，而他——当然是迫不及待地和齐光诉说自己的爱慕了。
齐光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看在这个山神还有两把刷子，以及他口中一长串妖魔名单的份上，齐光敷衍了他几句。
他的魅惑水平与魔尊是不能比的，但好歹是同一张脸，对妖魔杀伤力1000%。
他努力学着魔尊的神态，轻轻瞟了金山一眼，语气轻飘飘道：“那你先下去准备吧。”
“没事不要来这里，在仪式未完成之前新……两人不能见面，我要在这住，明白吗？”
金山痴迷地看了看他，依依不舍却又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齐光似笑非笑道：“也不要偷窥啊。”
停顿了三秒，他迅速褪下魔尊的神情赶忙跑到岩浆池子边唤道：“师妹，师妹，可以出来了。”
岩浆池里咕嘟咕嘟，冒出一个少女，赤红的岩浆在她秀发——
外面的罩子上滑落下来。
出水芙蓉没有，出岩浆狐狸倒是有一只。
齐光终于噗呲一声笑场了。
白松幽幽地看着他。
齐光清咳一声：“师妹，咱们不是把情况搞清楚了吗，快上来，里面热不热啊。”
他殷勤地把手递给白松。
白松嗔了他一眼，看见那张盛世美颜瞬间气消，拉着他的手爬上岸。
白松腰间的剑形玉佩微微发光，贴着身体勾勒出一层防护罩，这是齐光的内门弟子令牌。
她捏了捏腰间玉佩，红着脸说道：“谢谢师兄把护身法宝给我，不过现在你要和那个妖魔纠缠，玉佩还是由你带在身上吧。”
出门在外，为了防止上次被搜身丢了全副身家的状况，他们把身上珍贵的弟子令牌摘下来揣怀里，外面系着的仅仅是自己随便找了块玉雕成，再塞一点灵气，看上去就十分有排面了。
而上清派的内门弟子玉佩都有防护功能，是一件单一的护身法器，虽然功能单一却十分实用，可以抵挡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
齐光自己不需要任何防护，手中握着的仙剑属顶级法宝，真在生命收到威胁之际护主杀敌样样精通。
而且魔尊这具身体在危机时刻激发本能反应，比他出剑造成的杀伤力更强。
不过这些都不能给白松。
因为一旦他把清危送的剑给了别人，说不定自己都要被魔尊扬了T_T
齐光：“没事，我还有别的法宝，玉佩你带着就好，那个妖魔不敢动我。”
齐光微微一笑，白松眼神发直，瞬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半晌才回过神来。
“好，好的。”
齐光又说道：“可以给寒雪发信息了他，把我们这边的情况告诉他，再问问——”
齐光歪了歪头，唇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哪里还没有布阵的材料，雷珠我记得每人分了几百颗，他哪里还有一颗对付元婴修士的。”
白松熟练地链接上天网，把这里的消息发给了寒雪。
“寒师兄说前面那座山是座死山，他杀了不少魔化的灵植妖兽，还有伥鬼。”
白松蹙眉。
齐光：“唔，告诉他小心埋伏，实在不行就先假装落败逃走，我打探打探布置喜宴的地点，咱们来个一锅端。”
齐光微笑道：“我记得包裹里有个摄魂阵法的阵盘，摄魂阵是五十年前由清谢真人发明的，此界无人得知。不知道寒雪到时候能不能突破元婴，被摄魂者最多能发挥自己半数实力。”
“如果他突破元婴再配合阵法那真是无往不利了，不过没有也行。”
“毕竟剑修，哪个不能越阶战斗啊。”
如果他是普通修士绝不敢如此冒险。
但有挂就要用，不然逾期了想用也用不了了啊。